他感觉到血是从自己胸口处流出来的,慌的皱眉低头。那玄青的暗色被反射了一簇光亮,见胸口中心赫然插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利剑!
净鸾骤然一激灵,他十分下意识的害怕失去这一切,这已然得到亦或者唾手可得的一切!旋即又抬睑顺着那利剑一路看过去,铮地瞧见那剑的另一端紧握剑柄、刺向自己的人……是法度!
净鸾陡然惊醒,腾然坐了身子起来时,涔涔然沁出一身冷汗!
原来是梦,果然是梦……
那梦境实在太真实,真实到醒转的萧净鸾一时间辨不出究竟方才是梦、还是眼下的一切其实才是梦?
他来不及去稳住那一席急惶惶的绪,喘着未及平复的粗气而下意识举目四顾。是红的纱、黄的帐,月影翩跹间波及了飞舞的流光,门边过道侧摆了红珊瑚的屏风,屏风角落里置了紫砂鎏青瓷香炉,香炉里的桂荷香正燃的肆意,蹲在底座的狻猊昂首微微、以那一双凌厉的眼眸沉静的睥睨这绵亘的夜……
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与方才梦境里的诡异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万籁都寂静,似是对这安详的阵仗真心蛰伏。却不能平复净鸾起心动念间浮宕难安的心!
感知到身侧之人的突兀一起身,睡眠极浅的普雅女王也在这时被惊醒。她下意识睁开那一双软款的眸,借着几丝朦胧的视野里瞧见净鸾坐了身子僵僵的对着夜色发呆。
她半懒的思绪便陡地一晃!人在这时变得无比清醒,忙也坐起身子向净鸾凑过来:“怎么了?”蹙眉急急的问。
净鸾正因那梦境而搅扰的浑浑噩噩不能自持,念想起梦境最终给他一击将他逼回现实、断了他皇帝梦的人是游僧法度……心念一紧,刚好普雅又这时候凑过来,他头脑一懵,条件反射的抬手便给了普雅一个耳光!
这样突兀的一下子,无比清脆的一声!如千斛珍珠尽落水晶盘、如莹润碎玉击向碧玉盏!
普雅头脑一嗡,一下子便翻身掉下了床榻,软软的身子铮一下磕倒在坚硬又蒸腾着凉意的地面,旋即微微一滚,腰肢磕上了一旁的香炉、带倒一地凌落的香灰。定神时她下意识抬手捂住脸颊,思绪依旧僵滞,恍然抬目看向净鸾。
净鸾陡地反应过来!当地里僵愣了愣,须臾便忙下榻去,弯了身子一把抱住普雅,神色在如波的夜色里凌凌乱乱,惶恐又梦魇的一把搂着她,在她耳边不住的呢喃:“不,不要离开我……你会保护我,会永远守护我的对不对……对不对……”这是如梦魇的句子,一句一句、一字一字,恍惚间夹着云雾、缭绕着幽幽轻烟。
普雅刚才被打的猛然一懵,头脑还没清明呢便又被净鸾给一把搂住!她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心跳并着呼吸都起落的剧烈,用了须臾时间来平复这思绪,即而终于在净鸾的怀抱里慢慢反应了过来。
普雅叹了口气,思绪依旧动荡,下意识反搂住他,紧紧的:“做梦了是不?我的大漠王子。”柔款的声息带着最妥帖、最融洽的抚慰,在这寒凉且看起来那么无望的永夜间,这音波徐徐的好似甘泉。
净鸾动荡的心口慢慢有了平复的趋势,不语不言,却下意识的狠命点着头。这一瞬那通身的锋芒凛冽、所有的坚持,就伏在普雅的肩膀上一下子俱数瓦解,有如重回赤子之情、安全蛰伏于母亲体内的柔软婴儿,那样安静、那样单纯、那样自然……
普雅心弦一动,眸色湿润:“是。”她亦点头,不住的,“我不会离开你,我会永远守护你……”徐徐然缪转如春溪,柔和的温暖于无声处款款的缓动,一点点波及。
心头有什么黯淡的东西重新被点亮,普雅浅叹口气,患得患失的奈何与动荡感是落在心里的:“净鸾啊!”落言无声,暗暗诉奈何,“我不怕疼、不怕累、不怕苦、不怕那兵伐杀戮与世事人心、不怕这大漠风沙与暗处诡笑、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有一天,有那么一天,突然发现,突然的,你不要我……”
窗外消停了须臾的夜风倏倏然又起,迂回间撩的游云暗转、疏影错落。
风满虚空,广袤天地、绿洲泉林全部都沉静在好似永远都不会迎来光明的成阵死黑里,它们却早已经学会了坦缓示人、无波无澜。因为它们已经看过了这娑婆世间太多的人世翻转、离合悲欢,故而早已见惯不怪,掀不起纹丝半点儿别样的趣味。
它们累了,它们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