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度沉如净水的面孔终于被净鸾作弄的有了变化:“阿弥陀佛。”心念微紧,他叹息一声、诵了一句佛号,“我很抱歉。”即而抬目迎上净鸾的目光,抬步主动向他走过去、拉近了他们之间的一段距离,“但是请你相信贫僧,贫僧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临昌的任何事情!”尾音落定,满满的都是动辄不移。
密林深处的风沙不似外边儿那样凛冽,风势与沙尘被林木阻隔了阵仗,故而只能听到成阵成阵缪缪兜转的风声在周遭作弄出冗长的颀鸣,袭来面上、身上就已经减弱了许多。
衣袖徐徐飘曳、发丝迷乱视野,密林微光中,净鸾定看着法度的眼睛、法度亦定看着净鸾的眼睛。二人的眼底同样坚韧而灼灼,都是那般澄澈透明有如水晶。在那之中,似乎看不出半点儿浮华世道间滋生出的虚妄、假意。
夜静风细,月凉心定。一阵沉默之后,净鸾终于慢慢的点了点头:“好吧。”他做了妥协,敛目回来、侧首微微,“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强迫。”
法度亦敛了双目眨眨眼睛缓解酸涩,净鸾的妥协终于令他松了一口提着的气。
“但是我要告诉你。”这时净鸾复一补充,口吻不凛冽,是善意的提醒,“这圣地你是进不去的。”又一顿,“即便你成功避开了值夜的侍卫。”补充道。
法度心中一恍惚。其实这也是他一早便料到的,临昌的圣地既然一向被奉为天国净土,那其中又怎会不设立更缜密、更安全的屏障?
果然萧净鸾稳稳的提起后话,边负手绕着法度踱了一圈步:“这之中设有种种法阵、机关,那些都是远古以来便留存下来的,历朝历代没谁可以破解,擅闯者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便只能一死。”于此声息停止,立定身子在法度身侧后,净鸾勾唇一哂,变换了戏谑口吻,轻轻的,“当然你想进去也不是没有办法。”微有嘲讽的倾向,呵声继续,“你是国师,你可以去骗女王,说你要在圣地深处、屑格木神山的祭台那边儿登台做法占卜国运,那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不过当然,你还是无法破解机关秘阵,故而你进去也是徒劳无功!”
即便净鸾这话含了很多玩笑的成份,并不能当真。但是法度还是字字句句听进了心里去。
圣地之中有阵法与机关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想法子破译,一如十三年前那位远来的游僧不也破解了阵法、即而才平安沿着屑格木神山踽踽独去?
对了,若是这阵法曾被破解过,那么是不是此时阵法已经不在、可以随意进入?
心思默动,法度也不确定。
所以这不确定的因素权且搁置,其实寻一个理由避开守卫、光明正大的进入圣地才是关键!
但他是出家人,怎能随意扯幌子欺瞒?况且这停留在临昌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法度目染着、历经着周遭的人事儿,越是停滞久长便越是那样清晰的感知到女王的良善、女王那一种散发在骨子里的单纯……普雅梅朵,他赋予了“格桑”为字的临昌女王、这大漠的精灵,他着实不忍欺骗她、伤害她!
倏倏然一阵幽风撞了面门,法度陡一激灵。茫然间抬目回神儿,早不见了萧净鸾的身影。
他心觉恍恍然,一倏然那静如湖面的心却有了纷扰万念。
倒不是因为纠结于要不要欺瞒女王,他有他的原则,不该做的事情便永远不会去做;而是因为心底那一种看似咫尺、又忽觉天涯的游离感,这种感觉,令他时而觉的很是亏空、时而又填满……。
净鸾轻轻的将熟睡的普雅抱在了怀里,暗影微光中细细的看着那陀醉的睡颜,心中便一动。
这阵子以来为了照顾自己,这样一朵娇艳的玫瑰染就了枯槁的迷离,委实辛苦了她、也憔悴了她。
怀抱被她软款的身子填满,他的心海便何其平静。可惝恍的思绪在这时起了兜转,缪缪的构思起那个庞大的jihua、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方才他不是有心趁着普雅累到昏昏然睡去而偷溜出去的,他是委实觉的身子微僵、想要出去走走,又见她睡去而不忍惊醒她,故而才悄悄出去的。看到法度,当真只是一个意外!
“净鸾……”迷迷的一声唤,普雅睡梦里依稀感知到这一片温暖,下意识往前靠了一靠。
软款的嗓音惹得净鸾牵神回来,颔首见她梦寐未醒、模样娇憨、绝可怜爱。心念一展,神兮魂兮都跟着软款下来。
静夜微寒,他抱紧了怀里的温香暖玉,任由她暧昧又温热的身子与他贴烫一处、安眠一处。相拥相绵,缱绻了寂寥又苍茫的这一片大漠亘古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