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度已然回过了神,颔首将心曲收束住:“我没有忘记答应你的。”口吻恢复了方才的沉着,不动声色转过净鸾的话锋接过前话,倏然抬首,“但这不代表就要牵扯进无辜的人……”
“他不是无辜的人!”净鸾铮地打断。显然他的注意力更侧重这件事,便不曾察觉到法度对方才那问题的有意避讳。
这副情态看在眼里,总能嗅出其中充斥着的戾气味道,这样其实不大好,中正平和才是处世养身之道。法度敛目叹息,徐徐然摇头:“撒一个谎,要用十个谎来圆。这又是何必?”眼底平和不减,还有些不能转移的坚韧。
与一位修行造诣都是颇高的释家游僧辩驳,俗世的凡人好像从来都占不得上风。譬如净鸾,即便他依旧心觉自己占据了无数个理由、处在绝对的正确位置,此刻却只能张嘴无话。
净鸾心中染了薄薄的倦意,忽然觉的自己跟这思想本就不曾处在同一层面的和尚再没什么好说的!他忽然不屑再多话、懒得再徒费口舌。
那宽舒的袍袂随着大幅度足步的动荡而曳曳的飘,净鸾行至门边处立定身子又一回望:“我言尽于此!”沉了一道声色。
他正处在一个半明半暗的格局,银白的月与乌沉的影把他整个人分成两半,似乎一半属于光明、一般已经沦陷于黑暗。净鸾颔首,定定那斑驳的神,启口时又继续慢条斯理:“国师如果再摆不正自己的位置,那么你留下来将毫无意义……请你自便!”似告诫、似威胁、又似只是劝阻,zuihou四个字发着狠的自牙关挤出来、顺地面一落定,钝钝的。
不管这话所要传达的真实情态是什么,横竖都带着一股不羁、落拓,还有些几近成疯的无奈与凄凉。饱浸在这般情态中的人,他自己是痛苦的,却很容易惹了怜惜。
留下这zuihou一席话,净鸾转身离开。两扇门板“支拉”一声拉开后又“碰”地一声猛然关闭!冗沉的声音呼应着那开门关门之人使出的蛮力有多么大、也昭著着他心底此刻澎湃丛生的愠意。
一切又重新回归到本来的静谧,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动荡个不停息的风沙迂回漫溯、撩拨耳廓也撩拨着心境。
四周霜露又起,从脚底一路蔓延攀爬着附上了下体、腰身,如影随形、无可摆脱的鬼魅一般。
法度落身端坐着没有动,黑暗中陷入了思潮的搅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