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令?
哪有什么狗屁王令?!
陛下躺了一冬,都好几天说不出话了,哪能写得了字拿得动沉重的传国玉玺?
众人待要与他争辩,却见宫门外火光熊熊,拿着火把的黑衣甲士密密麻麻,几乎占据了从驿馆到纪宫的整条长街!
夜风吹动火把,明明灭灭的火光照耀下,甲士的脸大多看不大清,倒是那股肃杀之气,隔得老远就能感受得真真切切,好似但有不从,那坐在矮榻之上,淡淡看向这边的小儿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杀来一样。
人生总有一些让人想忘却又忘不掉的屈辱时刻。
比如现在,这些疲惫至极的上国大臣,明知道纪帝没有留下王令,还是要给这位公子白找一道出来——只因他以及他身后的整个楚国,都想要。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王令。
现在纪帝刚刚薨逝,太子殿下还没继位,按理说这种封赏诸侯的王令,他是没资格颁布的,想要拿出这样一道王令出来,除非……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站在最前面的兮伯。
这种事,除了兮伯这个三朝帝师,别的臣子都不敢做。
尤其是那些曾利用陛下对兮伯的不满,挑拨他们之间感情,让兮伯逐步边缘化,以至于丁点政事都摸不到的,得势大臣。
现在兮伯借助太子殿下重新走回了大纪的政治中心,他们正是要夹紧尾巴做人的时候,若落了把柄,定会被利用到死,反之,若兮伯做了这件事,以后新君上位,他们就能借此过得好些。
火把上裹了助燃的油脂,烈火之下,“噼啪”炸响。
浓浓的黑烟呛得人想要流泪,兮伯谁都没有搭理,只面无表情的盯着白景源看了许久,这才一言不发转身回宫。
夜深人静,宫中灵堂已经搭好,大殿里空荡荡的,没有孝子贤孙守夜,也没有乐师奏哀乐,除了一盏孤灯,只有纪帝身边的老侍者跪在棺椁边打盹儿。
见他进来,那侍者抬头看了一眼,像是知道他所为何来一般,一言不发的指了指偏殿的方向。
兮伯叹了口气,看了棺椁许久,这才迈着沉重的步子,推开了偏殿的门。
太子殿下的贴身侍从守在门后,见门开了,警惕一瞬,发现是兮伯,立刻缩回了门后的阴影当中。
在偏殿的榻上将呼噜震天的太子殿下叫起来的时候,兮伯的怒火比太子殿下还要旺盛!
太子殿下揉着许久没合过的眼坐起来,刚要发火,见是兮伯,还以为又有什么事,忙要下榻穿鞋,却听兮伯压着声音吼他:“这种时候是躺在榻上睡觉的时候吗?!”
大半夜,好不容易睡一会儿,被叫起来,还什么都没说呢,先被吼一通,太子殿下也很委屈:
“兮伯,孤已经许久不曾好眠!待到明日,又有各种祭奠仪式,肯定是睡不成的,若不趁现在没人睡会儿……”
“你以为没人?宫里到处都是眼线!”
太子殿下还要狡辩:“其他人都回去睡觉了啊!”
纪帝子女众多,都是亲生的,其他人都回去睡觉了,他凭什么不能?
“他们不需要继承王位!自然可以不怕人唾骂不孝!也不怕人骂他们不遵守礼仪!你与他们是不同的!难道你活了三十多个春秋,竟还不懂得这一点吗?!”
太子殿下委屈得俩眼通红,心道,您老是父王的老师,又不是孤的老师,孤才不想像父王那样,被你教得循规蹈矩,一辈子都不快活!
他是嫡长子,打一生下来,就是要遵从纪礼成为下一任纪帝的,在他年幼的时候,兮伯其实还算不得年老,纪帝却以兮伯政事繁忙为由,没有让他继续教导太子,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太子更明白了。
如今大纪已经成了这样,难不成谁还能因为他累得快死了,睡了一觉,就来指责他吗?
这种小事,除了他们这些自诩为上国柱石的大臣,谁还会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