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本师释迦摩尼佛!”
荒木大师合十喧了声佛号,有种奇特的韵律,带着悲天悯人的意味,声音渺渺悠长,似水波般扩向远方。
整座东大寺蓦然安静下来,连遍布寺内外的凌冽寒风,都忽然没了声息,并从心底升起一丝暖意。
全体和尚都停下挥动的降魔杵,如臂使指地,整齐划一的转过身来,面向贵宾堂前的荒木大师合什施礼,弥漫四周的兵戈之意霎时烟消云散,甚至连荡在风里的血腥气息都化至虚无。
仿佛倒满尸体的前院,好似修罗场的寺院,一时竟变成了天女撒花、万佛坐镇,焚燃着檀香的西天上境。
风萧萧却没有丝毫被梵音洗涤心灵的感觉,反而浑身一震,头皮发麻。
这一声佛号不但显于外,而且直指本心,压服脑中一切凶念杂念,有一种让人只想立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玄奥感觉。
这与东溟夫人的魔音灌脑,有异曲同工之妙!
荒木大师刚才说自己就算面对石之轩也能分庭抗礼,风萧萧还以为这秃驴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心中颇为不屑。
他可是亲眼见过石之轩是何等的强横,当时还未领悟心镜,被这邪王轻易给压得死死的,靠耍诈才能迫其退走。
就算如今,他也不敢说一定能胜得了石之轩。
没想到荒木大师并未信口雌黄,他确实有这等实力。
风萧萧双目已闪起幽光,丝毫不避的往荒木大师望去。
荒木大师微微阖目,显然感受到了了“心镜”对他的直接压制,神情却依旧如止水,又喧了声佛号,合十道:“风施主有大气运大智慧大毅力,臻至圆觉清净的境界,善哉善哉!”
风萧萧见他动作自如,竟好似未受心镜影响。也有些诧异,眼中幽光更甚,像是冰中燃着烈火,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师夸奖……”剑尖微扬。凝聚光芒。
他面色忽然一变,转头望向寺院东墙。
只见瓦背上冒出一位手持禅杖,气质雍容尔雅,身材魁梧威猛,须眉俱白的老僧。单掌一立,遥遥行礼。
荒木大师回礼道:“原来是帝心师兄。”
西墙的瓦面上忽然也站上了一位老僧,哈哈笑道:“大道无门,虚空绝路,风施主只要从来的地方回去,我们绝不干涉。”
风萧萧要是知道石之轩刚被这两僧迫得夺路而逃,一定马上就走,能多快就有多快,可惜他并不知道,缓缓转着剑。冷笑道:“风某要是不肯呢?”
帝心大师垂目观心道:“罪过!罪过!今趟因非只是一般的江湖争斗,如果风施主不肯离去,请恕老衲要与道信联手把施主留在此处之罪。”
他口上虽说“罪过”,可是情绪却无半分波动,可知这定是位佛门的宗师级人物,动起手来必是全力以赴,为达到理想丝毫不讲人情。
李渊自着这二僧露面伊始,神情便无比轻松,额间的紧皱消失无踪。
不光是他,就连正杵剑喘息的欧阳希夷也是一样。
风萧萧瞟了二人一眼,不由心生警惕,能让他们摆出这样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这两个大和尚自然极不简单。
正在这时。道信大师、帝心大师、荒木大师忽然同喧佛号。
三僧声音不一,声调有异,道信清柔,帝心雄浑,荒木悠长,可是三人的声音合起来。却如同暮鼓晨钟轰然敲响,震荡殿堂,可把深迷在人世苦海作其春秋大梦者惊醒过来,觉悟人生只是一场春梦!
这下,风萧萧何止是头皮发麻,连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忽从心底生出一种将要魂飞魄散的大恐怖感。
三僧明明一派安详自得的模样,但在佛殿肃穆庄严的气氛下,配合他们静如渊岳,莫测高深的行藏,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且三僧虽分站三处,却偏偏与人一种浑成一体的感觉,实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气概,圆满无瑕,无隙可寻。
看着这么一个“佛阵”,任风萧萧如何自负自信,仍心生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之念。
真就这样乖乖退走?
不说心中的窝囊,单说风萧萧正与三僧气势相抵,如果这时退走,就好像高山上的水往低处流动,三僧定会在气机引动下不由自主的一齐出手,已气虚势弱的风萧萧会被瀑布般的激流顺势摧垮,根本不堪一击。
不走反攻?
风萧萧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
新来的两僧露了这么一手,仅凭感觉,风萧萧都知道他们的功力至少不会比荒木低,绝非轻易能够击败。
若是贸然攻击一人,只会被其死死拖住,而后被另外两人截住退路,陷入进退两难之境,说不定就会被耗得脱身不得,力尽被擒,生死都由不得自己了。
不得不说,当初风雪就不够风萧萧谨慎,又或是太过自信,否则以她的功力,一开始想要脱身远比风萧萧容易多了,也不至于斗了整整三日夜,最后被困于玉鹤庵,想走都走不了。
风萧萧头一次生出了一种完全的无可奈何感,就像一只陷入重重蛛网的小虫,越挣扎,会被缠覆的越紧,若不挣扎,等于慢慢等死。
嗡!
风萧萧手中长剑一时明暗,身前虚劈一剑,剑身发出一阵低沉悦耳的震响,很快高亢入云。
三僧同时动容。
就连李渊都在心中叫绝,佩服不已。
要知刚才风萧萧是攻无可攻,守无可守,三僧气势浑圆,没有任何空隙破绽可供入手,若风萧萧无应付手段,拖得越久,情势将更加如江河下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