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弘治十七年,江西袁州府分宜县院前村。
正是稻熟的季节,村口出来是黄灿灿的一大片稻田,被一条条田垄分割开,或趣÷阁直、或弯曲,田垄不宽;这是与天争粮的年代,有经验的农家舍不得浪费一丝的土地。清晨时分,天气还不热,垄边的青草上沾染着雨露,一路走去,总能够碰着一身的露水。
沿着村口的小溪蜿蜒向东,踩过不知名的小花,听着潺潺的流水声,间或能看到溪水中偶尔被水草夹住跳起的小鱼,约莫半个时辰就到了一片蜿蜒耸立的小山下。
山窝窝里也有一片稻田,许是日照不足的缘故,再加上山脚下的地里碎石较多,本就十分贫瘠,这里的稻子比边上的稻子低矮了许多。但就在这片贫瘠的稻田中却有两个人弯着腰在劳作。
“狗娃,快点干啊!我们要在太阳晒过来之前把这片稻子给收了,等下太阳照过来,天热了就不好干了。”
“好的,爹。”边上一个瘦弱的少年憨憨地回答到,手头没有丝毫停顿,镰刀舞的飞快。这少年皮肤黝黑,方面大耳,一身短打扮,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丁,却也显得清爽干净;给人印象深刻的倒是那对眼睛,不大,但是极其有神。少年听到老爹的叫唤,把衣襟往裤腰里掖了掖,干得更加欢快了。
老爹笑了笑,自己却在田边坐了下来。他从腰上拔出了旱烟袋,在地上磕了磕,娃大了,再过两年,凑齐了钱,把家里老屋修一修,让他跟严老根的闺女把亲结了,也算是给他死去的妈有个交代了!
夏天的蝉儿叫的早,地里的少年干得欢,可是无来由的,艳阳高照的天却好似阴了下来。
父子两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起头看向天边。没有风,天上却有一大片云从远方飘了过来,遮天蔽日,很快就飘到了近前。奇怪的是,这片云飘到了小山这头,尽数都收了起来,似乎被山头吸吞了一般。
见到这般奇景,老爹也没有心思收稻子了。他抬脚便往山上跑去。
这座小山是这片丘陵的起点,蜿蜒绵长不知有多远,远处浩浩汤汤的一条溪水盘桓于丘陵之间,更像是一条巨龙脚底踩着云带一般。远眺过去,云气呼啸而下,紫气环绕,大气磅礴。
沿着山道,过了几株百年的松柏,严氏的墓地便在这片开阔地当中。此处景色颇佳,但老爹常年来往于此,这等景象却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他眼看这里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挽挽袖子,便打算薅两把草就下山去。可就在此时,他仿佛听到了一点缥缥缈缈的人声从山崖那头传来。
这地方虽好,但因为是本地大族严氏的祖坟所在,平日里倒也没有什么采药人或者打柴人在这里。老爹本是租着严氏的佃户,种着严氏的田地,还帮衬着看护严氏的祖坟,他本想就此离开,又心里好奇,怕是那些怀着小心思挖坟倒斗的人在,只好悄悄地走到山崖那边去看看。
山崖边还真有两个人,一个马脸大汉身上穿着紫色的袍子,气势不凡,一对眸子深不可测,似乎比严家的举人老爷还要威严一些;另一名却是个青衣老者,站在下首。
老爹见这两人气度不凡,显然不是盗墓一类的人物,倒更像是府城里的大老爷,松了口气,转而却为对方操心起来,有心前去提醒两句崖边危险之类的话,又有点乡下人的畏缩,不敢靠近。
山风徐徐,断断续续地倒是传过来一些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