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惠王已经让人回京通知内阁诸公了, 可理论上内阁诸公无权命令上三亲军的。
上三亲军历来是是直属于皇帝直领, 但在皇帝不在时, 比如驾崩之后新皇尚未登基时由储君或者监国赞领, 可昏迷时又没有储君和监国时,谁来负责指挥上三亲军?
忠惠王么?他虽然是京营节度使, 理论上可以领辖整个京畿地区的禁军,但这只是一种理论上名义上的,大周自立国一来, 从未有过京营节度使只会上三亲军的,那意味着整个京畿就完全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再无制约之人。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个时候就算是他要立哪位皇子为储君, 甚至搞一出兄终弟及乃至黄袍加身都不是不可能。
当然,杜可立也知道忠惠王还没有这个能耐, 他连京营三大营都还控制不住。
现在的局面如此混沌迷乱,让杜可立都无所适从。
表面上看忠惠王应该是最不可能参与其中的人,皇上如此信重,最后才将其提拔为京营节度使,算得上推心置腹,连一直紧随皇上的忠顺王都没有如此厚遇。
可涉及到皇位更迭,任何看似正常的理由难以作为依据, 正因为如此,杜可立才格外为难。
行宫内戒严是他和廖骏雄、苗壮三人共同商定的,如果放任冯紫英出门去和忠惠王汇合,那廖骏雄和苗壮二人怎么想?
不出意外也就罢了, 一旦有什么意外,二人,尤其是苗壮肯定会把责任推到自己头上,自己说不定就要成为这样大一桩事儿的替罪羊,他如何吃得消?
可如果拒绝同样麻烦。
且不说忠惠王算是名义上现在整个铁网山猎苑的安全主事人,就算是冯紫英的名头也太大。
冯紫英本来就是等候皇上二次接见的,又是顺天府丞,论理这里也是顺天府地盘,其父现在还兼着蓟辽总督,这里同样是蓟镇的地盘。
忠惠王这个时候要接冯紫英过去肯定是要商议如何面对当下局面,自己若是耽误了大事儿,同样也是交不了差。
无奈之下,杜可立只有亲自去见一见冯紫英,看对方如何说法。
“冯大人,今日戒严,实出不得已,若是有所怠慢,还请包涵,”
杜可立老远就拱手一礼,“上三亲军职责所在,即便是您从这里出去,在北苑门口也是旗手卫所辖,一样难以过去,”
冯紫英见杜可立脸色难看,也知道对方现在是受惊过甚,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才想要尽可能的避免这场祸事儿祸及他自身,他也能理解。
他已经从忠惠王派来的亲兵那里知晓了出了什么事儿,但是亲兵所知不多,只知道永隆帝坠马昏迷,其他情况便一概不知了,具体情形还得要和忠惠王见了面才知晓。
“杜大人,许久不见了。”冯紫英也回了一礼,“只是杜大人觉得这戒严就能洗脱上三亲军的责任么?不客气的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上三亲军要做的该是如何避免局势恶化,这甚至可能比皇上昏迷不醒更重要,一旦局面乱起来,被有心人所利用,到后边称不可收拾,只怕那个时候皇上醒来都难以挽回了。”
杜可立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道:“大人,上三亲军只负责保卫,刺客从西面而来,外边可是神枢营在负责安全,”
“外边是神枢营,但内部检查呢?”冯紫英还不知道永隆帝是遇刺坠马,心里一惊之后却不动声色,“现在忠惠王是京营节度使,他既然在坐镇指挥,那么后续一切就应该听忠惠王的,便是你们戒严可曾知会忠惠王?你和廖大人、苗大人做出这个决定依据何在,谁授权予你们?”
杜可立大急。
戒严是他们三人情急之下的举动,并没有其他意图。
但冯紫英却说得没错,上三亲军只是护卫皇上纯粹的内卫禁军,行宫戒严涉及到一系列后续的问题,论理是该有决定权的人作出决定才是。
这戒严一出,谁会从中得利,就会有谁在其中受损,那后边翻起来,恐怕就会有人说上三亲军是越权甚至是别有用心而咬住不放了。
“冯大人,出了这么大事情,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并非我们本意,”
“杜大人,皇上安全该是谁来负责?”冯紫英冷冷地道:“权责应当统一,你们就算是临机权变,那事后也该取得决策者的追认,否则那就是逾权,甚至可能”
杜可立一个激灵,立即醒悟过来,心中大为感激,赶紧抱拳一揖,“末将明白了,多些大人提点!”
话一说完,杜可立已经一挥手,示意自己麾下士卒让开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