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行辕放告,状纸果然如雪片般飞来。
海瑞也信守承诺,只让田通判等人将状纸好生登记造册,没有立即升堂问案。
不过他也没闲着,利用这几天时间,带领牛佥事等大票属官,还有松江府、华亭县的官吏一起下乡,分片逐村宣讲一条鞭法和均田均粮的好处。务必要让老百姓们明白,之前的投献也好,诡寄也罢,现在都不作数了。
并且官府将给他们一次更正的机会,这次一定要如实申报自家真实田亩的数字,待官府登记造册,日后就按照这个征税了。
这不单单是为了对付徐家,而是推行应天新政的必由之路。
华亭县八个乡三百六十多万亩耕地,田亩数能顶苏州三个县了,也是整个江南土地最多的一个县。地多地主就多,麻烦就多,所以海瑞打定主意,拿华亭作为推行改革的第一站。
只要华亭能顺利完成改革,松江府、苏州府也就迎刃而解了。苏松的问题解决了,其余八府一州,自然更不在话下。
海瑞的努力没有白费,在官员们尽心竭力的宣讲下,华亭各乡的老百姓,都被撩拨的火烧火燎,纷纷向官府反应情况,控诉自己如何被大户侵占田产,如何沦为佃户的。
对此,海瑞命吏员们现场代写状纸,接受民众的报案,并宣布待回衙后统一审理。
三日后,海瑞返回府城,让田柏光统计了一下,已经收到八九千份供状了。
这时,徐阶的回信也送到了。
海瑞当着牛佥事等人的面展开信,只见徐阁老给出的方案是:一,所有家奴听凭自去、给予文书、绝不挽留。二,所有寄名在徐家的田产,听凭原主自取,徐家配合过户,绝不阻挠。三,愿将五年来所买一切田产共四万亩,献给官府,作为学田,造福桑梓。
看完后,海瑞不动声色把信,递给牛佥事等人传阅。
牛佥事等人看了都很高兴,感觉徐家还是很有诚意的。尤其是衷贞吉,明显大大松了口气。
正兴奋的议论纷纷,却见海瑞依然面色不豫,众官员赶紧收声。
“中丞,方案有何不妥之处?”牛佥事小声问道。
“前两条还则罢了,这第三条……”海瑞在桌上翻找起来,不一会儿,找到一个小册子,翻开其中一页,念道:
“截至到去岁十月,徐氏一族两百七十三户,名下共计有田产一百三十七万亩。扣除掉投献的、诡寄的、亲族挂靠的,徐阁老兄弟四人,名下共计田产四十六万亩,其中在徐阁老父子名下的,共计二十四万亩有奇。”
说着他看一眼衷贞吉道:“衷知府,本院没说错吧?”
“差、差不多……”衷贞吉点点头,暗暗擦汗。他曾经摸过底,徐家名下的田产大概齐就是这个数。
海公又没有调取松江府的田册卷宗,是如何得出这个数字来的?
牛佥事却记起海瑞从去年开始,就天天对着各府的税务账册算个不停,没想到还能从这里头看出玄机来。
他刚想拍记马屁,称赞海公神机妙算、见微知著。却见海瑞陡然变了脸色,将那册子重重往案上一拍,低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