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吴时来的讲述,赵昊心里堵得发慌。
返程的马车上,他将脑袋缩到鹤氅里,靠在车壁上一声不吭。
赵士祯还是头一次见叔父如此低落呢,他聪明甚至在还王武阳等人之上,一寻思就猜到了原因,忍不住低声安慰道:
“叔父出主意让皇家赈灾,既是好心也是好事,没有任何可以自责的地方。”
赵昊瞥他一眼,没有否认。好一会儿才叹口气道:“你不用安慰我。这次我既没有弄清楚朝廷的想法,也没有进行实际的调研,就贸然出了这个主意,这本身就是犯了形而上的错误……”
“我应该先搞清楚朝廷这样做的意图,再了解流民的真实想法,然后再拿出更妥当的方案来。而不是简单的将对待灾民的一套,放在流民身上。”顿一顿,赵昊掀掉身上的鹤氅,沉声道:
“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赵士祯默默点头,灾民是劫后余生,只要有口吃的,冻不死,就谢天谢地,心满意足了。
而流民是携家带口、背井离乡,希望在别处生活下去的人,要求自然更高……
他正搜肠刮肚的想要安慰叔父一番,却见赵昊罕见的目光锐利、斗志高昂起来。
只见叔父站起身来,高声宣布道:
“好了,教训总结完毕。就让我来把这个麻烦解决掉吧!”
赵士祯眼中,叔父的形象瞬间伟岸起来。
“哎呦……”
谁知赵昊过于激动,砰得一声脑袋碰到了车顶,幸好头顶上有个高高的发髻,不然非撞起个大包不可……
赵昊原计划是,从吴时来家中出来,再去给老哥哥几位贵同年拜年……当然,以人家煊赫的身份,今天八成没空见他。
但抱大腿的思维,已经根深蒂固的刻在了某位公子的脑子里。
赵昊原先无所事事,心说去认认门也是好的,万一人家要是看在老哥哥的份儿上,拨冗和自己见一面,岂不就赚到了?
但现在他心里有事了,自然不去凑那热闹。准备发个‘飞帖’让护卫送去,就算拜过年了……
赵昊便命高武径直往十王府街赶去。
谁知上了东长安街不久,马车便被拦了下来。
“什么情况?”赵昊不由眉头紧锁。
“有大学士仪仗通过……”赵士祯掀开车帘往外一看,只见一队锦衣卫护送着一顶四抬银顶蓝呢官轿,缓缓从眼前驶过。
在这北京城中,文官里只有内阁大学士和吏部天官的仪仗通过时,才需要净街。
放在平时,赵昊会猜测,那轿子上坐的是哪位相公?是李兴化、陈南充还是张江陵?
但此刻,他所有心思都放在,待会儿如何劝说干娘上,自然也没心思去八卦了。
等到大学士的官轿过后,大街上才重新恢复了交通。
高武便驱赶着马车继续前行。
马车上,赵士祯向赵昊介绍道:“方才那里是皇上给高新郑的赐宅,高相下野后也没收回。刚才过去的是张江陵相公,听说他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呢……”
“不管他,先去长公主府再说!”赵昊摇摇头,前所未有的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等马车再度停下时,长公主府到了。
不用高武搀扶,赵昊手脚轻盈的跳下车来,只见紧闭的朱漆大门上,贴着一个红纸袋,上写‘接福’二字。
这红纸袋是用来承放来客飞帖的,这便是所谓的‘望门投刺’。
认了干娘以后,赵昊年前又来请过次安,守门的锦衣百户一眼就认出来,忙笑着抱拳拜年道:“公子敬贺正旦、福祚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