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冬季,地上还有积雪,灰黑色的秃树枝丫叉于晴朗的天空中,而远处有一二风筝浮动……林田海的脑袋里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了这样的句子来,树人先生说的不错,异国他乡的冬天,对于游子来说确实是一种惊异和悲哀。
人是在遗忘中活下去的生物,遗体告别仪式上见的最后一面,才过去短短两天林田海便觉得弟弟的模样有些模糊了。真计较起来,其实他们兄弟俩最近几年一直没怎么亲近,他在纽约读书,回京都去也呆不了几天,而林田岳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不可能他一回来就围着打转。
“怎么,又想事情呢?”吉高由理子觉得今天林田海的状态有些不对,总是莫名其妙地开始发呆。藤井明菜确实比她好看一些,可也不用这么患得患失吧,“是不是即将见到大美人,紧张了?”
“我在想,这段时间一直执着于追寻弟弟自杀的真相,是不是害怕自己才是导致这悲剧发生的罪魁祸首。”遗体告别仪式之后,林田海跟他父亲在电话里又吵了一架,他始终认为林良天对儿子的死表现得太冷漠了,不是他自己这种脸上不显心里哀恸的冷漠,是真的没受影响的样子,他不清楚哪边才是怪人。
吉高由理子摇摇头,她们认识的时间还不长,可她算是比较会看人的,“你很爱你弟弟,只要你自己确认这一点就好了,即便真的有些误会发生,想必他也早就原谅了你,现在大概成佛去了。”
“成什么佛,不过糊弄傻瓜的说法。”神道教就是个大杂烩,而尼本人在信仰某一宗教的同时对其他宗教也不排除,所以普遍认为人死后会往西方极乐,然后成佛。林田海对这样滑稽的说法自然是嗤之以鼻的,西天取经之路那么艰难,只不过让两人成了佛,要是凡人死了随随便便就成佛的话,观世音菩萨、地藏王菩萨未免也太没牌面了。
两人又闲聊了好一会儿,藤井明菜才掐着点过来,倒不是在同期面前耍大牌,实在是寒假结束的这段时间里太忙了。虽然论演技实力和身后支持都不如吉高由理子,但她凭借过硬的外形接了很多模特类型的工作,加之学业需要兼顾,很难挤出时间参与社交活动,“林桑您好,我就是藤井明菜。”
“幸会,请坐吧。”林田海把约见的地点选在了一家中餐厅里,尼本的上层人士谈事情时总是喜欢选择在类似的地方进行,因为高档中餐厅里都有包厢,可以保证谈话的私密性,不像料亭那样好多人坐一排。
“我听说了关于您弟弟的事情,请节哀顺变。”藤井明菜虽然看着就知道是个混血,却比东京都土生土长的吉高由理子温婉得多,说话细雨轻声十分得体,否则也不可能被选去做甲子园的“看板娘”。
“我弟弟……”林田海开口欲言,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根据私家侦探的调查来看,藤井明菜的社交圈子并不大,平时除了参与拍摄外生活也很平凡,就是个刚入学的大学新生而已。然而调查过程中,她身边却隐隐有人在传,说她能打败一众大型经纪公司旗下竞争对手,获得甲子园海报的拍摄机会,是跟高层做了那方面的交易,至于是哪方面,懂的自然都懂。
“阿岳确实喜欢我并向我表白过,而我其实对他也是有好感的,只不过我的演艺事业才刚刚开始,不想因为个人情感而分心,就拒绝了他,说只能做朋友。”藤井明菜有着一半的米国血统,而且还是在加利福尼亚州出生,所以温婉的气质下也有着米国人的直来直去,“我不知道这是否对阿岳造成了伤害,十分抱歉。”
林田海摇摇头,自己的亲弟弟他还是了解的,如果只是表白被拒绝的话,他不可能生出轻生的念头,“不会的,那小子高中的时候也被拒绝过呢。”高中的女孩子什么都不懂,就喜欢那些混混类型的,以至于林田岳又帅又有钱,成绩还特别优异,结果表白时都被女孩子给拒绝了。
“阿岳担心被狗仔知道会给我造成困扰,就没有当面向我表白,而是给了自习室储物柜的钥匙给我。”藤井明菜确实对林田岳很有好感,回忆的时候脸上表情非常复杂,有些甜蜜有些哀伤,并且还能看得出是在后悔,“我打开后看到里面有一封情书和一束玫瑰花,角落里有个本子我以为也是给我的,回去之后看了才发现是本日记。发了短信给他回复后,我就去片场工作了,本想着过两天闲下来把日记还给他,结果还没等到腾出空就……”
林田海接过这本日记时感觉手里沉甸甸的,说来可能有些矫情,可他在这一刻当真觉得这个厚厚的日记本就承载着他弟弟二十年的人生,“谢谢了,如果可以的话留个电话吧,以后万一还需要联系可以方便点。”
吉高由理子挑了下眉毛,换做平时她可能要说些俏皮话,讽刺一下某人要自己弟弟暗恋对象号码的行为,再扯一下未亡人系列,可看到林田海脸上的表情她强行把那些不合时宜的的玩笑憋了回去。
三个人点了几个经典的菜式,吃完了之后才各自分开的,林田海能感受得到两个女人都是在陪他而已,所以一言不发吃得很快,导致席间气氛极为沉闷。临别时他叹了口气,向藤井明菜发出了邀请,“明天是阿岳的头七,如果有空的话能来京都参加他的葬礼吗,以朋友的身份。”
“我……我尽量过去。”藤井明菜明天虽然没有行程,却有课要上,总是请假难免会给教授留下不好的印象,可犹豫之后还是没有拒绝,她到底是喜欢林田岳的,很想在葬礼上去送送他。
“这是地址,车票钱我会出的。”林田海掏出趣÷阁记本撕下一页纸,写下地址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