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本王,是他们吃亏!”同一时间,夔王也捏紧拳,恨得牙痒—— 岂止吃亏,蒙贼,你们亏大了!错过了富可敌国的宝藏! 虽说,本也没想过要给你们知晓,可说不准哪天老子心情好、同意准你木华黎分一杯羹? 你们不贪财?那谁在西凉府看到有矿可采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才刚侥幸躲过祝孟尝的兵锋,夔王立即就挟人质去寻宝藏。奈何,机遇与风险并行:宝藏越近,地道越险仄,风沙越汹涌。 明知前路有沙暴、龙卷、迷宫、阵法,甚至好像能感觉到地壳在动,夔王仍然还是执意向下跋涉,只因他现在举世皆敌、全无退路,又已和“战友”蒙古军分道扬镳,于是,就只剩下那绝无仅有的精神支柱…… 古老的地下宫殿里,到处都是死沉沉的石柱、其间塞满冷飕飕的阴气。扬起的不止沙尘还有骨灰,萦绕的除了风唱更有鬼哭。影像和声音仿佛正交替飘荡着劝退:这里只有死亡、没有宝藏。 蹒跚地闯过一道道山门,笨拙将岔路和毒瘴都躲到背后,夔王的眼泪鼻涕早已冻在一起,却仍对自己讲,别怀疑,一定有!若不经一番寒彻骨的空空荡荡,怎可能有财香扑鼻来时的眼前一亮! “周边地下存在不计其数的珍宝,其中一部分正是由兄长规整、贮藏。若想寻到,除了会走迷宫、能破阵法之外,还得有相应钥匙解锁,缺一则必死无疑。”洪老太狱中所说这话是真的,却也是假的。“宝藏”确实就藏在迷宫和阵法的尽头,然而,“钥匙”却是大月氏城的降龙木、也是这宝藏的断龙石—— 夔王他绝对不会知道,早在第一关的试炼中,仙卿就已亲手把最后一关的门关死。若不回头,这是条死胡同,绝路! 几十年来,能盯上大月氏城的歹人都是听了传说来寻宝。要想在大名鼎鼎洪山主的眼皮底下开采,九成九都是悄悄秘密小批次,极端状况才是劫持城主全家、要挟城民们就范、对祁连山主脉的救兵攻防并举。洪瀚抒父子当年设计降龙木,便是想把这类吃了豹子胆的贪财者轰出月氏后赶入这地下迷宫里凌迟。 谁想,此番蒙古军的来意不纯粹是求财而更加是躲灾,并且木华黎在被祝孟尝赶入的过程中抛弃了夔王、使得引路人洪老太根本没机会和他提宝藏……拐不来蒙古军,洪老太便只能和夔王仙卿这两位同归于尽。 然而不得不说,仙卿虽手无缚鸡之力,正常时智谋能抵千军万马,即使明枪暗箭已环环相扣全部立起,他也能保护夔王穿越重重阻障……同归于尽?短期看,还实现不了。洪老太于是也不敢轻易暴露心机。 洪老太宁可冒着盟军救不到她的风险孤军奋战,并不是完全如陈旭所说大公无私——大月氏城的这场灾难是她的孙女引起,因此她初心是想赎罪以谢城民。 要知道,一般的阴谋诡计,聪颖如洪老太不可能识不破,所以,完全不需要遥控仙卿去启动应急设置,自己早就预留亲信躲在人质范畴外、和城外的救兵里应外合着破城了!今次意外之所以措手不及,全因孙女少不更事,所幸洪老太在狱中急中生智,也就是说,“骗歹徒当工具人”原属于她对洪瀚抒父子既定方针的临阵补救。 在洪老太看来,任何一个贪财者都会愿者上钩,不会觉得开降龙木会有“试验宝藏虚实”之外的用意;当看到小宝藏属实后,贪财者必然喜出望外、利令智昏,于是也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城墙坍塌是他们亲手触发,那么包括萧骏驰在内的她全家都不会被敌人恼羞成怒地立刻戕杀;而由于外围救兵能闪电开入,兵败如山的贪财者只能劫持尽可能少的重要人物逃离,其余民众也可如洪瀚抒父子所愿最大限度地保全—— “贪财者”,她最初设计的正是全体蒙古军。利益驱使之下,他们决计会成她的傀儡,每个动作都听凭心念,除了里应外合之外全都表现得跟她亲信一样。 峰回路转,“贪财者”竟是夔王这位祁连山大仇!更好,她的舍己救人愿望依然不会落空,可能还会看见蒙古军和夔王当场狗咬狗…… 若抬高视角看,洪瀚抒指导下的洪老太,和外界的林阡曹王本来可以计谋咬合、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绝妙效果……却苦于失去了一个先天的“里应外合”,以及败给个后天的“刻舟求剑”—— 身在狱中、信息缺失的洪老太不知道轩辕九烨加固过城防,不知道木华黎调整过绑匪与人质黏度,不知道林阡早就在深挖地道,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乱葬岗肃清,不知道民众暴动只在半个时辰后,也不知道盟军从头到尾都设定“两批人质同时救”,更不知道沙漠表层会比几十年前嚣张。 后来她被劫持出牢,隐约得知计策相互有加成也有掐架,待见到祝孟尝杀来时意外风沙大作,再后悔这多此一举也来不及了……一路都在心里喊:但愿不要连累大局!我的牺牲也有意义! 漫天飞沙,黑不见底,擦亮火折,屡遭吹熄。 夔王虽然坚韧惯了,却大概是遇到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眼见火折子怎么也点不出,忽然就吃不了更多苦,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为什么,我也不差啊,为什么我的功业要比旁人艰险万倍!” “来挖宝藏的人,哪个不要经历九死一生。”洪老太既不希望他放弃,也是发自肺腑鄙视他。 “贱妇找死!”夔王大怒,一耳光直接扇上去,洪老太始料未及,一个趔趄倒地。 仙卿好不容易捧起一束火光,看夔王盛怒之下还想找刀砍她,大惊上前劝阻:“王爷,别杀!地图有破损,她是活地图!” “仙卿,为什么这样了,你还对我不离不弃?”夔王突然萌生出强烈的放弃念头,怪只怪四面光线太黑暗!可是又看见仙卿手上还在动的微光,霎时连放弃的念头都嫌重!对仙卿,真是又爱又恨,既希望仙卿劝他放弃又希望仙卿继续给他拼搏勇气! 仙卿还没回答出半句让夔王继续感动的话,石柱后,猝不及防的黄绿色寒芒一闪而逝,夔王杯弓蛇影,顿然惊“醒”:“你,你带他们跟踪?利用我做先锋、出生入死寻宝藏,然后卸磨杀驴?!是你出卖我给木华黎?否则他怎知道开牢门放人的是我……”是了,是了,良禽择木而栖,仙卿的王佐之才又没说必须奉献给大金! “王爷,我怎可能去投木华黎!”仙卿大惊,“蒙古军残暴野蛮,与我理念并不……” “他没投木华黎,他投的,是本王。”这声音刻骨铭心,夔王猛一转身,这男人刀劈斧凿的身影,总能令夔王头脑发热到爆血管地步:“完颜……永琏!” “你胡说什么!我几时投你!”仙卿更惊,嗓子都喊破。 仙卿和范殿臣、素心、完颜江河等人一样,清楚地知道,夔王虽然可以和一个人挖心掏肺,但如果与那人不再推心置腹,多深的交情都会顷刻灰飞烟灭。 又有谁不知道,曹王是夔王一生最越不过去的坎!最耿耿于怀的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