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对于箭杆峪宋军而言,无疑是个阴云笼罩的不祥之夜。
没有任何征兆金军会出动最强力量围剿他们,就像傍晚的时候吟儿在龙泉峰、看到山中妖气横行时,却没意识到那诡异的肃杀原是冲着那些少年们去的——
约莫戌时前后。凌大杰从南面犯境,先锋便有数千,祝孟尝百里飘云闻讯即刻去抵,对付其长钺戟当然靠他俩大刀;片刻。却闻东部梁宿星突然出现,人数不明,但也千余,只怕是想要与凌大杰汇聚。星衍姜蓟当即前去迎敌,只为阻止梁宿星与凌大杰合兵。
异变初生之时。闻因便觉大事不好,这压抑到窒息的感觉,就跟当日摩天岭司马隆压境如出一辙,甚至比当时还更令人怖惧。孟尝飘云临走时星衍姜蓟也请缨,但孟尝拒绝了他俩,说星衍还发着烧上什么阵,听着不准舞刀动枪,姜蓟,你把他拦住了老子不想回来看到他少一块肉——祝将军曾严令禁止星衍上阵,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战争是这样无情……
也罢,还有谁比星衍和姜蓟更爱身先士卒?闻因原想代战,但即便寒星枪与无法无天齐用,也不见得能敌得过星衍的飞戟连发之技吧。然则姜蓟星衍甫一离开,西面连营警报四起,原是有金军来扰,闻因暗叹不妙,不得不带着一路兵马前去应战,同时嘱咐信使向龙泉峰求援。情势危急,连鱼秀安鱼秀芹这些娘子军都用上了。留守的任务,唯能交给妙真。
“闻因姐姐,小心。”妙真送她走之时,目中依稀泛着泪光。其实作为当局者的人才是最清楚的,只有置身其间才能体会外界笼罩而来的杀气到底有多厚、多压迫。
“会回来。”闻因笑。他们每个人,都记得吟儿说过的,一个都不能少。
会回来。这句话,飘云星衍姜蓟孟尝,哪个不曾说过。
姜蓟星衍赶去拦截梁宿星时为时已晚。两股金军俨然汇聚了一处,伴随着两大战场的一声撞合,成千上万的金军旗帜飘荡如风扬火势,一时金军声威雄壮,已示出所向披靡摧枯拉朽之势,唯梁宿星和凌大杰两位主帅因战场混乱还没能照面罢了。
姜蓟和星衍都是勇不可挡,一见这情景就往千军万马里闯杀,只为把梁宿星大军的步伐往东面推,未必没有希望。尤其姜蓟双枪在手见两个挑一双,连续有好些金将被他从马上挑倒了栽下,更有识得他的金兵,胆战心惊说道,徂徕猛虎来了!
当是时姜蓟战斗正酣,威风八面,睚眦尽裂,目中流露慑人杀气,胆怯者连连躲让,直给他和星衍开出一条道来。
不远处,孟尝飘云之军则早被凌大杰冲得阵不成阵。金军人数几乎是他们的十倍之多,这般悬殊,足以藐视一切阵法,战场厮杀亦根本无关车马,放眼望人潮汹涌尽是欺身肉搏。
所幸姜蓟和星衍及时到此,终于给祝孟尝等人一臂之力。
“祝将军我来助你!”姜蓟把夹在腋下生擒的金将绑缚住一把扔开老远,这当儿还管己方在哪儿对立面在哪儿?早就已经犬牙交错辨不清敌我了,姜蓟看孟尝对战凌大杰吃力得大汗淋漓,当即弃马加入了人群里的混战。
孟尝边挥舞大刀边气喘吁吁:“小子来这么快,我刚派人去调你……咦,江星衍你怎么来了!”
“有仗打,当然来!”星衍随即也跳下战马,飞戟连发扫开一大圈敌,当下便助他几个搏杀在一起。
“不是叫你拦住他吗!”孟尝怒对姜蓟。
“我好得很!”星衍不知何时从金兵那儿夺了把剑,话声刚落便硬扛下凌大杰一戟,那戟锋刻划着剑身摩擦出一串火光,星衍觉手腕发麻眼前就是一黑,差点失手亏得袖中再出暗器方将这危难避过去。
“好个屁,下去!”孟尝急急补上一刀,边骂边救他,那时姜蓟亦从侧路进攻,双手运枪,左右开弓。如此腾挪转移了十多招,后面几个副将跟上来,才终把凌大杰斥退了稍许。
凌大杰略有收势,宋军却不容喘息,星衍原还因敌退兴奋,猛地却是一惊:“飘云呢?!”
四处搜寻飘云的影子,拨开重重的沙尘与兵流,终看到他就在不远处,那边还有人潮往这里回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那时局面乱得就连方向感都没有。
冲天火光,蔓延在战地各处,凄厉地把星空烧得红亮,视线略一模糊,恍惚不知是战火往天边甩舞,还是星河往地上倒泻……
大地震颤得越来越厉害,连孟尝和姜蓟都觉有股强大的力量不断地摇晃着自己的身躯,更何况本就发烧的星衍,再一回神,却看飘云被一剑掠过摔落马下,其后数金兵一拥而上,没看到鲜血四溅,却见到旌旗腥红。
星衍大惊失色:“飘云他,给金兵俘虏了……”祝孟尝刚说出句“去救”,星衍情之所至,不假思索,立即扑前。
“我跟你一起!”姜蓟道。守护家园、破阵杀敌,磨枪拭刃、把酒豪饮,他们何时不是一起。虽然,是这场山东之战才认识。
这两个向来骁勇的小子再度当先冲阵,对着凌大杰的铁甲马队也毫无惧怕,如此义气,如此胆魄,真教老祝越骂越喜欢!
祝孟尝手一挥,正待开口让大军跟上,却注意到飘云所在的东南方向,再一度传来地动山摇以及血腥之气。
“该不会是……”孟尝一惊,霍然意识到了什么,“危险——!”
但这句话,却刚出口就淹没在烈风中。
祝孟尝记得那个人,调军岭血洗,梁宿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