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去观贺若松越战越勇,出手时阴寒里微微带着死亡的落寞,仿佛凝聚着落花腐叶、枯枝残骸的极度消沉,离开手掌浸透空气,立刻将沉与死传入其中,寒气冻结成冰,这是最深邃的寒冷,生命终结的论调。
黄鹤去忍不住赞叹:“寒浸掌贺若松,不愧我金南第一!”
薛无情却不带任何感情地收回视线:“老骥伏枥,烈士暮年……贺若他,终究是老了……”
黄鹤去一怔,不敢苟同,却不能反驳。
薛无情又叹了一声:“韶华易逝,生死有命,不但是他,你与我也都老了。”
黄鹤去明白,两年前他就明白了,否则控弦庄就不会被请出道,更不会有今天这种对峙,然则听闻贺若松可能会败,黄鹤去心一紧——
长刀和寒光冲突的一瞬,耀眼光芒将白昼逼迫成昏黄,但夺目的并非璀璨,也非恢弘,更非虚幻,而是这光线覆盖下饮恨刀的征途,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过去,贺若松的攻势都无可挑剔,天衣无缝,而饮恨刀却如天马行空,刀气实足,一下子赠送给每一个角度坍塌的冲击!
原来这个世界,所谓意料,所谓深算,所谓谋事,都只是坐井观天。盛衰无常,春秋代序,惟有后来者拓宽前路之理永久不灭!先前的所有认知,在这一刻都只如沧海一粟,宇宙一叶!
那林阡总共就用了两刀破敌!一刀战败避让、引贺若松乘胜续力,一刀却趁着这个机会迎着他的手掌所在直接切入,这真正是欲擒故纵、避实击虚、反败为胜!
贺若松万料不到自己的实力会暴露在仓促的“乘胜续力”之上!霎时,掌心上鲜血淋漓,整个手腕皆被饮恨刀震废!他显然意想不到,自己的死穴会被人驾驭,他心里到处都有疑问,可是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
主将得胜,略显低落的宋军,士气陡然大涨,而贺若松的部下们呆若木鸡,眼见着主帅被绑,还来不及沮丧和诧异,便把目光聚集到了林阡身上,竟尽是赞叹与尊崇。
唐羽率先欢呼了一声,短刀谷兵士恍然,尽皆欢欣鼓舞、底气十足,敌人纵然强大,他们也无所畏惧!
黄鹤去来不及管贺若松生死,听见林阡命令部下捆绑贺若松却不见短刀谷出击,知道他们依旧按兵不动的理由……一切只因,薛无情还在。
林阡停止半晌的激战,劲敌虽除,终究折损了大半体力,最后一刀更是身犯险境,寒毒攻心,身体哪里吃得消?他虽未显露出痛苦神色,薛无情却了然于胸,下令身旁兵士击鼓,同时出了一杆银枪来直指林阡:“林阡,让我看看,你的马上功夫!”声若霹雳,震耳欲聋。
林阡未曾答话,伸手拍了拍逝电的脑袋,他,当然要应战!
寒泽叶的心,怎可能平静:换做普通的车轮战,莫说两个人,百十个主公也应付得来……可是,贺若松之后不容喘息就是薛无情,金国高手中铁定的前三,可想而知敌人的战术是何等毒辣——
薛无情,他的威名,不在一朝一夕,不是平地拔起,但原先是那样遥远,骤然来袭,竟带着生死的抉择,就像黑夜里猝然全部点亮了灯火,才看见原来有座巨峰它一直都在,一直矗立,一直虎视眈眈!
“三通鼓内,汝必战败!”又把寒泽叶思绪拉回这场不平凡的战役,这句话再狂妄,出自薛无情之口,又是那样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