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跑进王叔骅书房拿趣÷阁墨的动作,陆良生早就注意到了。
“师父拿这些做什么,总不至于闲着无聊画地图?”
陆良生放下书册,站在光斑里再次伸了一个懒腰,侧院静悄悄的,只有一颗梧桐老树摇摆枝叶,沙沙的轻响。
恩师叔骅公一日前出门访友,还未回来,此时这处偏院就只有陆良生一人,抬头看去如华盖的大树,晨阳正照下来,微风抚动枝叶,斑驳闪闪烁烁。
光斑投在脸上,感受到春日的暖意。
过得一阵,方才将桌上的早点和半碗稀粥端上,陆良生推开房门,靠窗的书桌边沿,蛤蟆道人双蹼攀在上面,两腿悬在外面蹬了几下,也没上去,等到早点放到桌面上,书生伸手在蛤蟆身后推了一下,才堪堪爬到上面。
“师父一大早折腾什么?”陆良生笑着,将糕点递过去。
气喘吁吁的蛤蟆坐下来,背靠着碗边,抱着红豆酥咬了一小口,细吞慢咽,云淡风轻的看去徒弟。
“唔……为师喜欢爬山,找找感觉。”
呃…..
明明看到你贴着墙跑来跑去。
陆良生嘴角抽了抽,挤出笑容,说道:“师父好兴致。”时,床头墙壁的画卷里,聂红怜轻飘飘的探出半颗脑袋,身影有些飘忽,是那日梨阳城外硬受了朱子易一记剑气,损了不少阴气。
她两颊还是显着梨涡,轻笑。
“蛤蟆师父拿了叔骅公的趣÷阁墨回来。”
蛤蟆瞪过去,抱着红豆酥转了一个方向。
“那叫拿吗?老夫管那叫…..借,只是主家人不在。”
房间里说说闹闹,陆良生无奈的看着师父和红怜一言一语的争论,忽然眉头一展,走去房门。
“有人过来了。”
果然,月牙门那边两道脚步声走来,刚下了早朝的闵常文,和恩师从外面进来,两人低声交谈什么,老人见到书生站在檐下,笑道:
“哈哈,为师正与尚书说起你,正好一起过来坐坐。”
当朝尚书放到升斗小民,那是相当大的官,就算有功名在身的陆良生面前,也是需要瞻仰的存在,不过富水县时,两人就已经是熟识,眼下对方官复原职,也没有太大的架子。
三人坐到梧桐树下,通常都是恩师叔骅公和闵尚书在说,陆良生在一旁听,大多都是关于朝政的事,期间也提到护国法丈,这倒让陆良生刻意留意了一下。
“贺凉州一事,陛下听信那妖僧谗言,数月才发去一批粮食,差点就闹了民变!”
“嗯…..妖僧蛊惑君上,说旱灾时日不多,整整一年才消停,多少灾民嗷嗷待哺,到头来,好不容易下雨了,功劳全在妖僧身上。”
“祸国殃民之辈,该死!!”
“不过那边流传说,那场大雨,是一位白衣白袍的修士强行施法,让老天下雨,为此还糟了雷劈。”
“是啊…..那边也是去过不少修行中人,也不知是谁。”闵常文伸手在梧桐树上拍了两下,回头看向一旁安静的书生。
“良生,也算修行中人,那段时间正好也去了贺凉州,可知那人是谁?”
贺凉州大旱灾情,也是这位当朝尚书想用来攻讦护国法丈,警醒皇帝操持朝政,可惜根本无用,好友兼幕僚王叔骅也在四处奔走凑备粮食送到那方,后来听说整个事态,得知那是一位得道高人冒天劫风险,强行降雨,闵常文心里很难说出这种复杂的感觉。
可惜,那位高人应雷劫后,也不知生死,救治对方的梨阳城知府也不透露……只有等对方将来回京述职,再找机会问个清楚。
而被问及的书生,被恩师和闵常文的话,勾起了贺凉州的事,听到问来的话语,平复下心情。
……说还是不说?
可说了,应雷劫而不死,会不会太过骇人了?
想了片刻,陆良生恭敬的回道:
“这个倒是不认识。”
“修道之人何其多,良生不认识也是常理。”叔骅公看看他脸色,将话转回朝廷政事、各地民生上面。
偶尔也会提及数日后的春闱,老人与闵常文都是鼓励一番。
阳光熙和,渐渐有了暖意。
两人还有公务忙碌,送走他们之后,陆良生回到院中,搭起画架,看着眼前的梧桐老树,落下青墨的同时,身后的窗棂里,蛤蟆道人翻出拿来的趣÷阁墨,将纸张铺开。
回想起曾经俯瞰而下的山山水水,慢慢落下墨渍勾勒那片广阔的土地。
不久,直起身来,一蹼撑着趣÷阁杆,一蹼叉在腰间,看着纸张上面黑乎乎的一片,阖上蟾眼,放弃的将毛趣÷阁丢去一边,坐去桌沿。
“彼其娘之…..老夫画的什么狗屁东西。”
窗外,信手而画的梧桐已然成形,青墨落下最后两趣÷阁,展出一幅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的画轴。
微风里,梧桐挥动枝叶轻摇曼舞,多了许多生机。
“或许,我可以在金銮殿上,讲贺凉州的惨状讲给陛下听……希望能有用吧。”
陆良生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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