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丹的气息,再加上卫法的样貌,还有东川业……你是那匹马吧……”百里朽缓缓从地上站起,本来阴云密布的天空竟在此时下起了雪,仿佛是想给卫法模样的小白垒一座雪冢。
百里朽猜不出小白是如何击杀卫君的,可从魂焰木刀的异状餐腥啄腐诀的状态来看,卫君的生死存亡彼时并不能确定——只是留在他百里朽手中的那一缕残魂,又该如何处理呢?
事实上,他该如何告诉秦风,那被自己放了一马的卫君,居然一连残害了几乎三条性命,包括秦晴、东川业,以及他俩的骨肉,直到最后才和小白同归于尽——他该如何去告诉秦风呢?
“百里朽,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作甚?”就在百里朽的脑子开始乱成一锅浆糊后,秦风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神情略有担忧,“宴席不参加,揽了那么多酒又不喝,冰天雪地的一个人跑这种地方来,你百里朽真是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的脸啊!”
彼时的秦风正提着两壶酒,偏偏倒倒地朝百里朽走过去——所以说没量的人喝什么酒?一个人躺墙角死睡不就好了?还非得找到这里来!明明同为餐腥啄腐诀的施术对象,一个似是烂醉如泥,另一个却生死不知,且最为关键的,秦风居然还在饮酒作乐,这不得不让百里朽感觉到心烦意乱,直想将秦风给砍了。
可百里朽并没有这样做——因为秦风乃是他一生之敌,秦晴与东川业的死又因卫君而起,卫君又是他亲手放走的……说实话,百里朽并没有对当初放走卫君一事有多少歉疚,但他也着实想不到东川业和秦晴竟相继死在卫君手上——等等,卫叶不还在百里府待产吗?
百里朽浑浊的双目中,一道亮光忽闪而过,仿佛是有了一些想法。
“你倒是说话啊!你不是挺能抬杠的么?”秦风貌似有些不开心了——毕竟他可是中途离场,就为了来找百里朽这个瓜孙,甚至还周到地顺走了两壶酒,可谁知人是找到了,但却百里朽望着雪冢一言不发,任凭脑袋上已经积了一整撮雪,“这是谁的冢?你是来吊唁的?”
百里朽浑身一颤,随即立刻恢复正常——原本他以为自己的心里觉悟已经做的足够高,可哪知秦风随随便便的几句话都能让他心乱如麻,而修行之人,最忌讳的便是道心蒙尘、身陷泥淖。
彼时的百里朽,并未发现自己的道心,已在偏执之路上驻足迷惘。
“秦风,我有个朋友的故事,你愿意听听吗?”百里朽的神态有些吞吞吐吐,这对于一向快人快语的他来说,算是十分罕见的模样。
“嗯……刚好有空,就听你说说呗。”秦风将其中一坛酒递给百里朽,而后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猜测着面前这雪冢里究竟会是谁,“不就是想说自己的事嘛,还非得说是朋友,真是不坦率啊!不过这冢里埋的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他动摇至此……莫非是哪位红颜知己?”
秦风的反应虽然有些冷淡,但其实内心活动是尤为活跃的——尽管以他的修为,灵识一扫便能知晓雪冢内究竟有何乾坤,可秦风也知道,这么做是有极为失礼的,所以他只有耐着性子,听百里朽讲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只女妖,女妖还有个弟弟……”就这样,一个曲折离奇、同时不乏荒诞搞笑的故事在百里朽口中娓娓道来。
秦风一开始听故事时,还会想和百里朽碰碰杯,可百里朽并没有如何理睬他,只是一边讲故事,一边自斟自饮,还真有点像在讲别人故事的意思——可讲着讲着,秦风便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百里朽不是“像”,而是确实就是在讲其他人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人物虽然加上了许多百里朽自己的主观刻画,可关键的事件还是与他们的生活极其相似!什么“血洗苍山”啊,什么“继承之战”啊,什么“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啊……秦风越听,心中的不祥便越重!
这股不祥之感在卫度登基时便出现过,后来却是渐渐淡去。可随着百里朽故事的推进,这股不祥之感又不可抑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甚至令他遍体生寒,本能地想要阻止百里朽继续说下去。
可秦风今晚喝的酒已经太多了,多到视野中已经出现了重影,而百里朽讲的故事就仿佛是将他们几个换一换男女雌雄,然后就这样以第三人的视角叙述出来——秦风不想继续听下去,但他明白,他必须听下去。
这是某些人的结局,只是这结局,有点来的太过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