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吴紧蹙眉头:“何解?”
“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虞主洞府外的异状吗?干净无痕,似乎未经战火洗礼。”
唐江生的脸色逐渐凝重,将声线压的很低,这样做的目的一来是因为接下来他说的话会引起忻吴和雨歇极大的不适,声音越小,他受到的排斥也就越少;二来是因为他想尽可能给他俩充足的思考空间,声音大了会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他们的思维能力。而不能思考的修士便与傀儡无异。
“你们应该也察觉到了,虞山此番蓦然遭重,你们虞山的情报组织、警备力量完全就是零作用。虽然现在暂时稳住了脚跟,但不可否认,这场仗也来到太暴风骤雨了一点。”
唐江生拿起一旁的树枝折成三段:“其一,善用兵者,可将千军万马藏于无形。换而言之,并非你们太弱,而是统领卫修军的百里家太强。”
“百里家是强,但也没有强到可以无视我虞山山威的地步!卫国双璧皆已陨落,百里阡陌东逃西窜,卫修左军、右军更是丢盔弃甲!我虞山众修,并不是待宰的羔羊!”忻吴不服唐江生说的话,出言反驳。
“你们当然不是羔羊。千年前,虞山有初代虞主横空出世,战破八方;千年后,你们有当代虞主独当一面,浴火重生。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虞山都是一处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所以我刚才所说,只是其一。”
话头微顿,唐江生把第二根折断的树枝放在地上,然后意味深长地说到:“故其二,现在身处立安殿内,那位目前为止毫无反应,不知道在做什么、不知道是否健在的虞主,会不会早已预见到今日这个局面呢?或者说,虞主是知道虞山将有此劫,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并没有告知虞山众修。有没有可能,你们的虞主,正在和谁下一盘很大的棋呢?”
“呼!”
坐在一旁安静听讲的雨歇忽然一拳砸向唐江生,拳风刚猛,却在离其最近的时候停了下来。
“你言下之意,是怀疑虞主在拿虞山的子民百姓当棋子?唐江生!你未免也太妄自尊大了!虞主百年来为我等呕心沥血,宵衣旰食,方才换来了今时今日虞山的众志成城、繁荣复兴!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凭什么摆出一副什么都能看穿的样子?刚才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这种无理由无根据的恶意揣测,即便是你,我也不会原谅的。”
“这么快就开始爆发争端了吗......我果然,是个不祥人呐......”唐江生的眼中光彩渐失,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凄哀的气息,但这股气息来得快、去的也快,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唐江生的七魄之中,缺了一味哀魄。
“你刚刚,在说什么?”正在气头上的雨歇显然并没有留意到唐江生的喃喃自语,待回过神来,却突然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
“没听清吗?我是说,我为我的轻率和失言,向你们,以及你们那位虞主表示抱歉。”唐江生举起手,将停在自己右脸边上的拳头压下来,“好了,下面我要说最后一点了,好好记住这个,以后要考的。”
唐江生把第三根树枝放在地上,强提精神,言到:“其三,我们即将面对的敌人,应该是二位的老熟人。这也是在我看来,最为可能的猜测,也确有蛛丝马迹可以作证——对虞主的洞府位置熟门熟路;战事一起,瞒过所有人的视线悄悄来到此处而不被任何人怀疑;修为元丹后期巅峰以上;有能力调度虞山某一股军事武装清场。以上四个条件只需满足其三,不管是谁,皆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
唐江生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三根树枝,神色阴沉:“不管是元丹后期巅峰,还是迎仙初期,类似这等境界的修士,你们虞山,应该也是屈指可数的。不是我小看你们虞山,毕竟底蕴这个东西,可不是一两百年就能积累起来的。”
忻吴的脸上笼罩上一层阴霾,这个可能性他并非没有考虑过,只是之前强敌在前,容不得他分心思索。可现在唐江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将此事摆在台面上来说,便再容不得他逃避忽略。只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相比于快速接受现实,甚至开始思考反制之策的忻吴,一旁的雨歇却好似中了一道晴天霹雳!
只见雨歇六神无主地看向地面上的三根树枝,一时间还无法从唐江生惊世骇俗的言论中恢复清醒。
不同于“其二”时唐江生空穴来风地怀疑虞主,“其三”的的确确是有事实依据的。她雨歇亲眼看见过,亲身体会过,所以她无法自己骗自己——唐江生所言三种推断,若是抛弃主观感情因素,每一种都是天马行空、大胆非常!
但事情的真相只有一个!雨歇和忻吴伸出手,不约而同地抓向第三根树枝,二妖各抓一头。七十天和无天的意见难能可贵地保持一致!
“看来你们,是真的很爱虞山这片土地啊!”唐江生看在眼中,心里却有一股悲伤弥漫开来。
与先前为自己的身世感到凄哀不同,唐江生这次是为忻吴和雨歇感到悲伤。这股悲伤萦绕心头,并没有因为哀魄的缺失而立刻消散。
唐江生看得出来,忻吴和雨歇是花了很大的觉悟和决心,才能鼓起勇气面对这一残酷的可能性。
他们是崇高的,为自己的信念奉献一切;他们是可敬的,因为即将面对的也许就是朝夕相处的亲朋手足;他们是不幸的,所谓的叛徒,就是那种什么都不管不顾,也要在你身上捅上一刀的家伙。
因此忻吴和雨歇的一片赤诚真心,只能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