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行李,陆安瑾心急如焚的坐在花厅里等待陆父的归来,本以为陆父主动请旨离京,皇帝会痛快地放行,可是她预料了故事的开头,却没有猜测出故事的结尾,皇帝心里面的沟沟壑壑堪比女人,其曲里拐弯的程度简直让她叹为观止。
她苦苦等了两个时辰,却等来了垂头丧气的爹爹和一个绝对不能让人心生愉悦的消息。皇帝竟然驳回了陆父离京的请求,并让人大跌眼镜的下旨赐给陆父一个闲散的官职,官位不高,却得天天上朝,他甚至将贬官前的府邸又重新赐给了他们。
他这一波谜一般的操作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管家颇为尴尬的转过了头,避开了陆安瑾的目光。方才他说的有多么的信誓旦旦,这会儿他的脸就啪啪啪的打的有多狠。简直是面红耳赤,五雷轰顶,从外到里胡了个里焦外也焦。
陆安瑾神色淡然,她沉默的坐在椅子上,微勾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沉默了半晌,她才轻启红唇,淡淡的问,“爹爹,看来陛下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将你留在京城,爹爹不必再多言什么,否则就变成那不识好歹之人,毕竟陛下此举在外人的眼中可是天大的恩宠。”
若是再拒绝,唯恐深宫的那位会衍生出什么深沉的心思。这天下唯有皇帝和小人难伺候,皇帝的恩宠,必须得接;皇帝的责难,必须得受,这就是万恶的封建制度,皇帝让你三更死,那就绝对活不过五更,挣扎是徒劳的,只会增加痛苦罢了。
“爹爹实在不明白,”陆靖之垂头丧气,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陛下将爹爹留在京城,到底意欲何为?若是想用爹爹制衡清河王府,那大可不必,因为你娘亲已与清河王府划清了界限,至少明面上我们是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陆安瑾自然知晓自家爹爹如今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也听出了他的心浮气躁。“爹爹稍安勿躁,我们且来分析分析此事的蹊跷之处,揣摩一下陛下的心思,那样才能想出应对之策,是主动出击,还是将计就计。”
陆靖之当然知道陆安瑾说的在理,可是他就是忍不住的心烦。他本不是一个急躁的人,但他已经被困在京城两个多月了,这种自由的坐监似的生活,让他从骨子里都感觉到非常的不舒服。那种追求自由的渴望,犹如出笼的雄狮,杀气重重,信心满满。
“瑾儿说的有理,爹爹现在脑袋不甚清醒,你来琢磨琢磨,陛下此举究竟有何深意?陛下执意将爹爹留在京中,究竟想要做甚,或者说,他想要通过爹爹得到什么?”陆靖之现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愁的眉毛都变成一个川字了。
“爹爹,你莫着急,坐下听女儿给你仔细分析分析。”陆安瑾安慰着急的不停的在屋子里转圈圈的陆靖之,他还从未见过爹爹如此慌乱的样子,倒是破天荒头一次,“爹爹,目前你身后代表着两方势力,一是清河王府,一是清流学子。”
陆靖之想也不想,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瑾儿,爹爹不能苟同你这个观点。早在你娘亲嫁给爹爹的时候,就断绝了与清河王府的来往,此事京中之人皆知,陛下更是知晓的一清二楚,若以爹爹来制约清河王府,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爹爹,”陆安瑾浅浅一笑,笑意并不到达眼底,“你要知晓,天下并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陛下有意留之,那么定会发现些什么,加之陛下心思深重,并不会轻易相信于人,所以,只要娘亲和女儿活着一天,它就不会放松对两府的猜疑。
陆靖之的嘴皮子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讪讪的闭上了嘴巴。因为他知道,他的据理力争不过是苍白的强词夺理,以目前陛下的所作所为来看,陆安瑾所言,是最无奈的现实。皇帝始终没有放下对他的猜疑,即使他已经没有任何实权,只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小官。
“若是爹爹无异议的话,那女儿就接着往下说了。清河王府掌握着一方兵权,而清流学子日后必将成为朝廷之栋梁,爹爹身后文臣武将俱有。加上女儿与霄昀有了婚约,而霄昀代表着什么,爹爹心里明白。所以说,陆氏俨然已经成为皇帝眼中的活靶子了。”
“瑾儿分析的是,可是爹爹与清河王府并无来往,对清流学子也并无任何照拂之意,若是陛下仅仅用这些无凭无据的事情来猜疑爹爹,那也太过武断了。昀儿在朝中和爹爹一样都是独来独往,纵然陛下忌惮昀儿的兵权,却也动不了昀儿。”
动一发而牵全身,如今天下动荡不安,齐霄昀在东齐百姓之中声望甚高,若是陛下因以一己之私动了他,至少东齐的百姓是断断不会答应的。再者,齐霄昀掌有兵权,他却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光杆司令,仅以一人牵涉三方势力,陆靖之觉得有点不切合实际。
“爹爹,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陛下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证据,而是猜疑。不管你有没有和清河王府来往,只要娘亲在,你就和清河王府断不了关系,同理,只要有女儿在,陆氏就和贤王府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不需要任何证据,这就是事实。”
陆靖之无力的瘫在椅子上,他双眼无神的看着远方,模模糊糊的无法聚焦。他满心的苦涩,喃喃自语道:“陛下明明已经放爹爹出京,为何现下又言而无信?爹爹自诩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圣上之事,为何圣上却一直放不下对爹爹的猜忌。”
陆安瑾缓缓的摇摇头,温声细语的安慰他,“爹爹莫要这么说,陛下放心不下的岂止只有爹爹,大抵上这朝堂之人,他没有一个完全放心的人。”连自己亲生骨肉都能这般的不信任,他还能信任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