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焘冷笑着扫视了一圈,李清臣没来,枢密院就他为代表。加上他和李逵的关系要比其他人好的多,在秦凤路更是合作亲密,他其实是朝堂上少数支持李逵统帅北线,收复幽州的大员之一。
可惜,枢密院的想法,出了枢密院就会被其他衙门干涉,安焘也是一肚子火,可是四处争吵,他也没得到些许的好处和优势。
这次章惇召集,明显是这件事明天的朝会上会说,甚至会引起朝堂震动,他这个被排斥在外的人,还会受到邀请。
再说了,安焘自从收复河湟之地之后,还被邢恕等人背地里使过绊子,差点因此而被搞下去,他自然不会顺着都事堂的想法去做。
邢恕反驳:“安相,你应该明白李逵这事不一样。”
“我看是你们这群没本事的嫉妒,本事不如人,就背地里下刀子。我大宋的军队在战场上击败了强大的辽国精锐,其统帅却被你们这些人搞下去了,我就纳闷了,西军近三十万军队怎么打都行,而北线败了有罪,胜了还有罪,这是哪门子的王法。你邢恕颠倒黑白,难道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不成?”
“总是拿军费说事,吕大防在户部的时候,曾经说过,府库能够支撑两线作战三年,可是你们呢?才几个月,燕京都打下来了,却急切的将人家从前线拉回来,说军费不足。哪怕是李逵在涿州,辽国有夺走涿州、燕州的勇气?还不是你们这群无胆鼠辈,一个个道貌岸然的自称是道德君子,背地里满肚子阴谋诡计,个个都是通辽高手,我安某人佩服都来不及!”
“够了!”
章惇实在听不下去了,安焘这张破嘴,总是能在他们心尖子上捅刀子。
章惇要就是仗着比他官职高,是宰相,但是他呵斥的效果,对安焘来说,几乎不存在。
这位自从和章惇翻脸之后,就铁了心要斗下去。
安焘冷笑不已:“怎么被我说痛了?”随即他指着黄履质问:“黄兄,你是前辈,你说句公道话,这漂没的军费是吕大防贪了,还是进了私人的腰包,朝廷的钱,说没就没了,您这兼这户部尚书一点都不知道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黄履哆嗦着大口喘气,他心里头这个恼啊!他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受安焘的质问,这前辈也太不值钱了。
可没办法,户部没钱是真,各地府库中有钱也是真的。可是他总不能兼了户部尚书之后,将大宋的老底都收刮干净吧?
真要是这样做了,他就成了大宋的罪人。
黄履气鼓鼓道:“老夫总得给百姓一条活路吧?”
“说得好,百姓的活路是盐税从十五文变成二十五文?给百姓活路,是让百姓吃不起盐吗?”安焘可不管黄履年纪大,黄履是老人家,难道他安焘就不是老人家了吗?
都是拄拐出行的老头子,谁也甭笑话谁。
黄履彻底哑火了,他中气不如安焘,说话本来就慢条斯理,吵架根本就不是安焘的对手。
邢恕就差跳起来冲向安焘,怒骂道:“安焘,你别忘了,是章相提拔的你。”
“我呸,我安焘没有章子厚,也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你邢恕就未必是了!你和安惇故意挑起什么文官不封王的传言,别以为旁人都是傻子,之所以不说,是嫌弃和你们这等小人争论,脏了嘴!”
安焘说完,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对方,冷冷道:“你不就是想要陷害吗?将朝廷三品大员逼走朝堂,连官都不要了,你可知天下士子会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朝廷重臣?大宋朝堂上都是些不能容人,心胸狭隘之辈。我安焘,羞于和你这等小人为伍,呸——”
口水偷袭没有成功,安焘一摔袖子,愤恨离去:“我安焘正气凛然,和你们这等小人做不了陷害忠良的事。告辞!”
邢恕也搞不懂安焘这厮个头不高,为什么一天到晚这么大的火气?
章惇倒是清楚一些,他和安焘以前关系很好,坏就坏在元祐元年,章惇和安焘同时会京,章惇当时想报仇,安焘当时想做事,他们之间的隔阂就是这么出来的。
可对付不了安焘,邢恕害怕个连官都不要了的李逵?
当即对章惇建议道:“章相,李逵在军中颇有威望,如今他含怒而走,朝堂必然要有所准备。下官以为,控制李逵家人是当务之急。”
章惇不做声,但是脸上的怒气不是假的,他也觉得邢恕这货真不是东西。
落座的都是朝堂高官,哪怕是坐在末尾的蔡京,也曾经是高官。蔡京来了之后,一直都没有说话,听到邢恕如此不择手段,他看不下去了,起身道:“邢恕,祸不及家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元长,你搀和个什么劲?李逵含怒而走,万一引起军中哗变,我大宋危矣。”
邢恕故意将事态往最严重的方向引,可是他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李逵不和他们一起玩了,还会遵守官场的规矩吗?
蔡京冷哼道:“京不明白了,局座为大宋立下的功劳比起在座的那个差了?”
骂人不揭短,蔡京一开口,就引起了众怒,一巴掌抽在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可旁人却无法反驳,李逵的功劳比他们都要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蔡京压根就不在乎他人的情绪,而是冷哼道:“邢恕,我且问你,如此逼迫忠良,万一……李大人真的趁了你的意,你该怎么办?”
邢恕不明所以,他不觉得李逵会谋反,大宋文官还没有谋反的先例。可被蔡京这么一问,他傻眼了,大宋也没有二十多岁的三品文官说不干就不干的先例。
蔡京见邢恕被吓住了,这才幽幽道:“局座的家人已经在几日之前离开了京城,如今保康门外的宅子里,就他一个族弟看家,你真要是逼反了李大人,蔡某人好奇,朝廷派遣谁去剿贼刑和叔,难道你在战场上,有面对李大人必胜的把握?”
文官很少会考虑武将的事,打仗本来就和他们关系不大。
邢恕彻底傻眼了,万一李逵真的被逼反了,大宋说不定真的要完……
因为,朝堂上下,似乎没有一个武将在战场上战神李逵。
辽国皇帝都是间接死在了李逵的手里,李逵真正统兵作战也就四次,前三次西夏少说死了十万人马,青塘死了五万人马,最后一次辽国十多万的伤亡,这等煞神可以说将大宋所有的老对手都杀了个对穿。
满朝文武中真要是有李逵的克星,西夏早就被灭了,青塘还敢自立?被辽国占领的燕云十六州也早就抢回来了。
蔡京看到冷汗连连的邢恕,鄙夷道:“邢和叔,你还是想想如何平息李大人的怒火,真要是逼人造反,别的京不敢说,你全家老小都要被祭旗的,毕竟到时候大军败退的可能性太大了,闹腾成那样,总得有人负责吧?”
“你……你,你……”邢恕指着蔡京口齿不清的惊慌失措,又怒又怕,低吼道:“蔡元长,为何你知道李逵带着家人离开,不禀告章相?”
“李人杰是我上官,我蔡某人还不屑做个诋毁上官的无耻之人。”说完,蔡京对章惇抱拳道:“章相,下官以为安抚李大人,乃至整个李氏族人才是重中之重。”
邢恕看着蔡京的背影,有种被人踩住了后背,便宜了外人的憋屈。可是他真的不敢赌,李逵敢不敢造反?
可是看样子,这绝对是要起兵的架势啊!
万一,李逵真的起兵了,他这个始作俑者,肯定要倒大霉。原本是必杀局,却因为对手不讲究,让他不仅没有建功,反而把自己也给坑进去了。
尤其是蔡京的表现,更是让他愤怒。他和蔡京人品都不怎么样。可忽然间蔡京这货竟然恬不知耻的敢以正人君子自居?
忒不要脸了!
而最受伤的不外乎是邢恕,把李逵逼到要摊牌,可是他这才发现,李逵的牌他接不起,大宋也接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