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对抱孙子的急切,似乎让屋内的李逵也大为惊恐。他只好出屋子,将老娘送去了正房,劝解了几句,这才回来。
刘清芫好奇道:“老夫人睡了?”
“应该睡了。”
李逵也吃不准,哀叹了一句:“早些休息吧,路上累了。”
刘清芫脸红扑扑的,不敢做声。遇到这么个婆婆,她也很慌。
翌日。
李林带着人来告诉李逵族中的重大决定:“人杰,族里定了,将百丈村的先祖坟茔都迁出来,将来也好祭拜。”
李逵爽快道:“什么日子?”
“早就找人勘过了,后日就是个好日子。要是错过了,就该年后了。”李林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随即问李逵:“人杰,我说咱们李家的船厂啥时候能把船造出来啊!我总不能总是光顾别家船厂的生意,却对自家船厂视而不见吧?”
如今已经是京东两路数得着的货运商人的李林,对着李逵抱怨了两句。
李逵蹙眉不解,按照他的打算,登州船厂主要是建造大型海船,最好是战舰。可是一开始,总该从小船,或者内陆船入手吧?
他狐疑道:“怎么,还没有建造出合用的船只吗?”
“人杰,你是不管事,可船厂你可是投了大钱进去的,要是再不去瞅瞅,我看这生意要黄了。”
李林抱怨着船厂,可更多的是仿佛给李逵提醒,船厂的情况并不好。
“行了。过几天我去登州看看。”
李逵答应了一句,随后回家去准备。
沂州去百丈村,先得去蒙山镇,再入山。
如今百丈村如何光景,连李逵也不得而知。或许已经荒芜,或许还有人看着。但是百丈村对面山坡上的坟地,恐怕真的要被荒弃了。
迁坟是件重要的事。
迁出来也好,将来至少祭拜先祖的时候方便些。
毕竟,去百丈村一趟也不容易。荒山野岭,一个人去瘆得慌,也不放心。李逵倒是不怕,可他如今做官,连回趟老家都要上折子奏请。等吏部准了,才能回老家省亲。
迁坟的工期很赶。
当天就得出发。
好在如今的李家不缺马匹,每人一骑,带着干粮祭品之类的就匆匆上路了。
天黑之前,一行上百汉子路过了蒙山镇。他们根本就没有进入镇子,而是在镇子外的山货行留下了马匹,一行人连夜进山。
李家都是从这片山林里走出来的山民,想要迷路也不太可能。
夜晚虽有狼嚎,却不见有狼来袭扰。
等到天色渐明,他们就进入了百丈村。村口的老槐树依旧在,冬日里显得干巴萧索,而村子里……放眼看去都是残垣断壁,杂草丛生。主要是老族长当年搬离山林的决心太大,一把火把村子给烧了,断了所有人的退路。
后来虽有心想着重建百丈村,但随着李庆这帮半大小子跟着李逵去了京城,这个想法也被搁置了下来。
再说了,就算是三叔公下令让李庆几个回到百丈村,这几个小子也不见得会听。
如今,荒芜的不成样子的村子,只有些许断壁,石头的院墙,才能依稀看到村子往日的样子。
老族长三叔公悲从心头起,跪倒在村口,老泪纵横:“儿孙不孝,荒废了祖先的基业。”
上百个汉子都齐刷刷跪倒在老族长的身后,只不过表情复杂。当初您老带头烧房子,如今却来装好人,祖先恐怕也不答应。
好在老族长的伤心来的快,去的也快。
当他站起来了之后,却已经看不到悲凄的痕迹,反而大手一挥道:“去坟地。”
迁坟是件大事,李逵的老爹死的时候,他还小,没啥记忆。只是听人说他爹是在山里去打猎,没回来。既然没回来,那么坟茔里埋的是什么?
他好奇的问兄长李达,李大郎回忆道:“我记得有一天,村子里的人都说爹死了,可是不见尸身,按照规矩要立个衣冠冢。可家里穷,爹的衣服都穿在身上,连留在家里的破布烂衫都没有。娘当初问过我,想不想打铁?”
“那时候我才几岁,怎么会想打铁?可衣冠冢也得是人生前最为常用的物件,爹最常用的恐怕就是打铁的锤子了。后来娘就将爹打铁的锤子埋在了坟里。”李大郎一脸唏嘘地说着老李家的心酸史。
李逵惊呆了,他从小到大,绝对想不到老李家的坟头下,竟然埋着一把锤子,这也太不靠谱了。
不过,李大郎还有心情嘲讽别人,比如说五叔李林:“人杰,你绝对猜不出来,五叔公的坟里埋着的是一个枕头。我敢打赌,他肯定找不到。这也是命啊!做猎户的,一旦十天半月不会来,基本上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李逵还以为是瓷枕,觉得李大郎幸灾乐祸,很不地道。
“枕头总不至于有人偷吧?”
李大郎低声道:“咱们村谁家用的起瓷枕?都是山里头淘换来的石头,要么就是木头砍成枕头的样子。一般都是石头的,可这么多年了,包在石头外面的草垫子,破布早就烂掉了,咱们这里地底下多石头,遇到差不多的根本就分不出来。”
果然,刚开挖不久。
问题出现了,好几家遇到了大问题。
他们埋在坟里的物件,找不着了。
而更多的是从坟地里起出了各种破碗,破罐子,等破烂。反倒是一具尸骸都没有挖出来。三叔公从土里刨出来一个铁疙瘩,随即小心翼翼的包好,贴身放在了胸口。可是他也吃不准,到底这玩意是不是当时当成衣冠冢埋下去的物件?细思极恐,他坐在边上的一块石头上沉默了,他似乎有点白操心了。
这些破玩意,将来如何能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