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潜意识里,鲁平觉得李逵很危险,任何一个武人,在见到李逵的那一刻,都会有种被猛兽盯上的那种惊悸。
他虽说是个小人物,但也深知小人物的谋生之道,谨慎用处不大,背靠大树才是他的机会。他可是吕家的人。
但必要的谨慎,也是需要的。
鲁平为此和李逵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种距离是故意为止的安全提醒。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同时也低估了李逵。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发现自己的坐骑发出了一声凄惨的悲嘶,之后连人带马都仿佛腾空了起来。
哪怕鲁平在此之前,还清晰的听到李逵对他冷笑道:“小子,你摊上大事了!”
鲁平也坚信李逵说的是大话,甚至不相信李逵能把他如何?如此破破烂烂的一支军队,哪怕李逵是禁军将军又如何,他可是背靠吕氏,身后还有吕大防这座大靠山的坐地虎,怎么可能会担心李逵的报复?再说了,鲁平完全有理由反击,毕竟李逵拿着一份假的可以的文书,冒充文官来哄骗他。
至于为什么要说是假的?
多稀罕,鲁平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文官,会像李逵如此邋遢,连士大夫的体面都不要的人,怎么可能是文官?
啊啊啊!
鲁平只看见李逵冲刺过来的一道黑影,还有被李逵从侧面踢飞起来的坐骑,连人带马腾空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在李逵面前根本就没有嚣张的本钱。
马是能被人踢飞的吗?
以前鲁平不信,但在他头皮发麻,身体失禁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是小瞧了天下英豪。
可惜,这样的觉悟对他来说,似乎太晚了。
直到后背发觉被人踩住的那一刻,甚至连一声:“爷爷饶命。”都没来记得喊出来,他就被擒住了。恍惚之间,鲁平似乎听到李逵的怒吼:“阮小二,把这厮给绑了,找蓝田县县令的晦气去!”
一般来说,官员和官员之间的矛盾,用理论更得妥当些。
晦气。
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想到李逵如此不谙世事,鲁平至少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最多是一场皮肉之苦。只是他脸贴在地面的姿势中,看到属下们骑着马撒花似的逃跑,心头少不了浮上些许的愤懑:这帮没义气的混蛋!
虽说逃跑的不少,但也还有被抓住倒霉蛋,阮小二就抓了一个,被从马上掀翻在地的那一刻,如同离开了水的活鱼,一个劲的蹦哒,却被阮小二刀架在脖子上的威胁给吓住了,翻着白眼也不知道想什么。可惜,刚刚投靠李逵的彭虎却失手了,朝着李逵傻笑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大不愧是老大。
身为蓝田县马军都头,鲁平终于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开口了:“袭击县城可是死罪!”
李逵愣了愣神,他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要攻打蓝田县城,再说了,这是造反啊!他身为朝廷命官,怎么可能会去傻呼呼的学流民一样去造反?再说了,别看李逵身后一千多人,可都是京城殿前禁军,在大宋虽不敢打包票说这是大宋最精锐的军队。
但肯定是大宋待遇最好的军队,没有之一。也是大宋最不可能造反的军队。殿前司的马步军,可是名义上的皇帝亲卫,带着皇帝亲卫去造反,李逵要傻成什么样才做得出来这等蠢事?
虽说李逵对鲁平的警告不屑一顾,甚至不屑搭理,这等眼光,应该送去金明寨做灰灰,要不然对不起这如同铸铁般的脑壳。
李逵回头对李云道:“令,步军在县城一里外扎营。李云,修建营寨。”
“得令!”
在军队有些日子,李云身上浮夸的性格去掉了不少。人也变得稳重些,至少已经和省试之前,判若两人。
“阮小二,把这货给绑住了,押去城门口。你抓的那货就放了,让他告诉蓝田县令,老爷我的官身文书让他的属下个撕了个稀巴烂,让他想想办法去京城都事堂给弄一份新的过来。”
虽说官身文书被撕了,肯定不能用了,按照大宋官员的上任流程,李逵这县尉的官职要黄了。但李逵并没有为这事而生气,反而挺高兴,他发怒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被鲁平这个不入流的玩意给羞辱了。
要是换一个大宋官员,用羞辱和官身文书相比,肯定不在乎被一个小人物羞辱。官身文书对于任何一个官员来说,都是命根子一般的存在。但是……李逵不在乎。他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用这个借口回京,然后折腾一番,说不定升官了呢?
至于说继续贬谪?
李逵压根就不在乎,这大宋还有比从九品的县尉官职还低的官吗?
想到这里,李逵觉得应该把道理给占住了,对彭虎道:“去找跟木桩子,竖在城门口,把这货绑在木桩子上,抽他!”
彭虎有点傻眼,军中责罚,都是有数的。鞭子,四十,八十,都有规矩可说。就算是脊仗这等刑罚,也都有数字来惩罚其过错。从来没有那个上官下令说:“抽他!”
然后就完了。
彭虎脑门一团迷糊,傻傻的问李逵:“主人,抽多少?”
“打死再说!”
彭虎额头的冷汗都下来了,心说:您老是文官啊!怎么如此暴戾?为何不能好好说话?再说了,彭虎清楚军中给养已经告罄,正需要蓝田县的仓廪补充,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死了蓝田县令,咱爷们岂不是要吃西北风去?
想到这些,彭虎自以为稳妥的对李逵建议到:“主人,要不您老从长计议,毕竟给养已经没有了,得罪了同僚,恐怕会受到刁难。”
彭虎之前是武将,这辈子都不敢去得罪文官。他觉得李逵疯了,但也不敢和李逵对着来。只能好言好语的相劝。
没想到李逵没开口,却被阮小二这个小屁孩给训斥了一顿,阮小二这货叉着腰,指着彭虎的鼻子就差破口大骂:“彭虎,你啥眼力见,少爷说了,打死了再说,就打死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