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轻声回答。
贾道全这才扶着案几站起来,他刚才几近失态,就在高孝立开口说出‘常武’这个人的名字之后,他就知道大势已去。而高孝立却战意正浓。几次交锋之后,他跌落在了蒲团上,看似坐下,其实是软倒。
想起为了攒下如此巨大的家业,他煞费苦心多年,最后还是留下了马脚。
这让贾道全内心涌现出无力感,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木然地走到了院子里,暮春时节的太阳炙热且耀目,贾道全站在阳光下却却不感炎热,反而有种脱离冰窟之后的暖意。只是日头太毒,眼前有些黑点一点点的变大,眩晕的感觉越来越重。
突然,贾道全踉跄了几步,吓得管事快步走来,搀扶着贾道全,紧张道:“老爷,您哪儿不舒服,是否要请郎中?”
“不碍事!”贾道全摆了摆手,对管事道:“你去给我搬把椅子过来,我想一个人晒晒太阳!”
管事不敢违抗,只好从屋内搬出一把摇椅,放在贾道全身后,而贾道全躺在摇椅上,闭上双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心事重重。
后院里,穆氏兄弟左右等不到贾道全来。
做弟弟的穆春忍不住了,毛里毛躁的站起来,对兄长道:“哥哥,也不知这位贾大哥什么意思,将你我兄弟丢在一边,却自己去待客。忒不讲江湖情面,我得去看看!”
穆弘不放心,也站起来穿过院门,却发现贾道全仿佛睡着了一般,在院子里晒太阳。穆春捏了捏拳头,终于想到这不是他们兄弟的揭阳镇,而是颍州城。这才没有发作,但是本来就是火爆脾气的穆春窝着一肚子火,径直走到了贾道全面前,冷笑不已……
可惜,他的表情注定要浪费了。
贾道全看不见,他闭着眼睛,晒着太阳,就算是睁开眼的功夫,看周围都是茫然不清楚的样子。
很快,等他的双眼就适应了,才看清是穆春,勉强挤出一些笑意来,开口道:“穆春兄弟,你大哥呢?”
“小弟在!”
穆弘在老家可是鱼肉乡里的恶霸,但是在颍州,脾气已经收敛了不少。尤其是穆弘,平日里做事也看不出他有多跋扈。
贾道全站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在高孝立离开之后的失魂落魄,整个人也看不出多少沮丧和惶恐,反而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一如既往的沉稳,喜怒不形于色。
他对在院子门口候着的管事道:“老侯,去库房拿一千两银子来。给两位壮士包好,连夜送两位出颍州。”
原来,穆弘兄弟来颍州是因为接到了贾道全送去的信件,信中说颍州地面上出现了交易所,桐油和茶油的价格走高,让他们想办法做此大生意。
可惜,穆氏兄弟俩人在江州是够横,也没有几个人敢惹他们。平日里欺负人也成了习惯。对了,江州也就是后世的九江,王勃《滕王阁序》中写到过:‘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的那个宝地。在秦汉时期,属于豫章郡,江州也就是当时的柴桑城。
王勃趣÷阁下的人杰地灵的宝地,如今却尽出祸害。
穆氏兄弟就是其中一对。
他们自从接到了贾道全的信之后,就张罗着备货。但是,他们在揭阳镇耀武扬威,可江州的大商人不鸟他们。荆湖的商人都不带看他们一眼的。不过是小地方的恶霸,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事实也正是如此,穆氏兄弟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最后也不过备足了一船的货。就这一船的货物,都已经掏空了俩兄弟的家底。可是没想到,他们高价采购的货物运到颍州之后,茶油跌落了每石二十贯,心痛的俩兄弟捶胸顿足,好不懊悔。要是早来几日,就能多赚上万贯的财富。可即便这样,他们这一趟往来,也至少赚了一倍的利。
可是,在家横行的穆春说什么也忍不了,被人截胡的怒火,偷偷带着伙计和手下,将李逵在码头上的货场给点了。
这才引来了高孝立。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闯祸,反而对贾道全让他们兄弟灰溜溜的离开,很是不满。他都没有见识过颍州城的风月,怎么可以就此离开?
回到老家,还怎么和窝在江州的恶霸们吹牛?
穆春突然紧走两步,怒道:“贾道全,你什么意思?我兄弟来颍州给你备上厚礼,千辛万苦送了一船货给你,却开始嫌弃我兄弟来了。你就写了一封信而已,我等兄弟将一半的好处都分了给你,还待如何?还假仁假义的给一千银子,我兄弟难道就短了这一千两银子吗?”
“两位,两位,您二位是错怪我家老爷了!”
贾道全面对穆春的质问并没有开口,反而管事老侯却冲过来,拦着穆春叫苦不迭,只能将事情的原本吐露了出来:“两位,我家老爷这么可能嫌弃两位贵客?实在是码头上最大的货场失火,我家老爷被波及,如今老爷自身难保,更不敢留下两位好朋友。还请两位海涵。”
“唉——”
刚才还如同狂风骤雨般咆哮的穆春听到货场失火,顿时心虚了起来。当他听到贾道全还被波及了,顿时奥耐起自己的莽撞,急忙抱拳认错道:“哥哥休要生怒,小弟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