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蒋耘家里出来,周昂径直回家。
刚出了坊门的工夫,蒋耘亲自架着马车从后面追上来,不免又彼此打个招呼,然后马车便越过他而去,不过车帘子却随后便被一只纤纤玉手从里面撩开了。
伴着马车的微微摇晃,那只小手不住地摇晃,一直到马车跑出去一段路,那手才松开——车里想必是能看到外面的,但外面却不大容易看见里面。
不过周昂却下意识地能把握到那道目光对自己灼热的注视。
待帘子放下,他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等回到家却发现,方骏方伯驹居然不知何时跑过来了。
周昂刚一进门,这厮就快步从正堂里出来,哈哈一笑,道:“子修!”
周昂愣了一下,打过招呼之后问了下才知道,原来自己被蒋耘拉走之后不久,这家伙就过来了,还拎着不少东西,美其名曰来送礼。
中秋在即,周昂家中有长母在堂,单说同僚的话,没人细究太多,但方骏既自认与周昂相交极恰,以子侄辈的身份来送节礼,自然是彼此亲近的表现,也在情理之中,谁也挑不出错来。
事实上到了之后,他已经被陆春生引着,去后院拜见过周蔡氏了,然后才被让到前面来喝茶坐着——他不说走,陆春生当然不能赶客。
见周昂回来,他倒是也不作假,径直道:“茶水已经喝饱了,我今天也没别的事儿,你也不必专门陪我,你要干嘛去就去,我陪你去!”
周昂闻言也是讶然,笑问:“我要出门采买去,你跟着我做什么?”
方骏道:“我左右也是无事啊!我跟着你去,还能帮你拎点东西什么的!”许是见周昂仍是面露疑惑,他干脆道:“反正我跟定你了!”
周昂闻言失笑,“你怎么了这是?”
方骏探头往外瞥了一眼,见陆春生折腾马车去了,便坦然道:“我找不到有什么机会啊!城里城外我都转遍了,昨天去北边转了一圈,乡野之间按说怎么也能找到点儿妖类踪迹吧?哪怕子虚乌有的也行啊,结果呢,没有!我能怎么办?反正你总是能找到妖怪的踪迹,那我就跟着你好了!”
周昂闻言哭笑不得,“你跟着我……我去采买啊!你跟着我就能碰见妖怪了?”
方骏闻言大摇其头,“那我不管,反正我也一时半刻的没别的办法可想了,还不如索性就跟着你!你每个月总有几只妖怪可杀,跟着你,总能碰见的!”
这还真是……憨货有憨货的办法啊!
一时间周昂也是无语。
周昂要采买节礼,自然首选就是崇光坊了——那地方到处都是店铺、行人,到处都闹哄哄的,就算有妖怪从你对面走过去,也根本不可能发现啊!
但是看方骏一副“我就赖上你了”的样子,周昂也不愿意打击他追求上进的心情,索性也懒得再跟他解释什么。
就权当多了个力工吧!
于是,留方骏在前院,周昂自己到后院去同母亲、妹妹又打了个招呼,顺便编个理由,把刚才被蒋耘匆忙叫走的事情给解释过去了,然后便带上方骏与陆春生,一行三人赶了马车,去到崇光坊,大肆采买了一番。
等到需要节礼都采购个差不多,让陆春生赶着车子回去,周昂则与方骏一路说笑着,直接赶回县祝衙门吃饭。
结果就是,方骏显然白白地跟了一天。
下午在公事房内同大家说起来,大家也都是笑话方骏病急乱投医,但方骏却自有道理,“你们都不懂!我只要跟着子修,一定能尽快攒够功勋的!”
说这话时,他还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美滋滋的。
周昂对此也是无奈得很。
然而等到下午下了值,周昂是要回家了,方骏再怎么耍赖皮,显然也不大好意思跟着周昂一起回去了,但临下值的当儿,他却偏又拽住周昂不放,等到下值的时间到了,他便生拉硬拽地带着周昂跑了一趟他家。
那是一处不大的小院子,家里除了方骏之外,只有一个中年仆人,看来是平常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家里也几乎没什么上眼的陈设,周昂到他屋里坐了一会儿就大概明白了,这座院子,只怕就是他这些年攒下的最大的一趣÷阁资产了。
坐不片刻,方骏也知道自己这里没什么好拿来待客的,因此便洒脱地也不虚留,只是起身送了周昂出门,在门口处,还不忘拉着他的手殷殷叮嘱:“子修一定要记住我的住址,我这两天若不跟着你,就一定是在家里,我绝不喝酒,子修一旦发现哪里有情况,随时差人来唤我,我保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
周昂又无奈地哈哈大笑。
答应下来之后,他才终于得以回家。
不过,好笑归好笑,好玩归好玩,方骏的急迫之心,周昂其实是懂得的。
修行者怎么了?修行者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