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郡,建郡已有数百载,虽地处偏南,却也有户口十万。
其中,府城户口三万,余下四县,共计七万。
若真动员起来,募兵二千,不成问题。
即便仅是未经战事的青壮,但据城而守,足以抵挡十倍之敌。
幸而如今郡守,是个“憨厚忠臣”,恪守臣节,未得圣旨明文告示之前,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此人善于官场之上明哲保身,却不敢承担责任。
据哨探来报,郡守这半年来,仅仅是充实了郡兵,裁撤老弱,转入衙役,如今府城实有郡兵一千五百人。
真实战争时,并不像小说之中所写得那般容易。
千人据城而守,便可阻挡万人。
在热武器未曾广泛使用之前,城墙的作用,无论就现实意义还是人心意义,都是相当巨大。
为此,林正阳特意准备了杀手锏,专门针对城墙。
要不,他这点兵马,真的去攻城,攻不攻得下不说,损失惨重已是可以预见。
偏生林正阳如今已经洗白上岸,不愿意,也没有可能威逼着一群流民上前送死。
那是流寇做派,以前做得,现下却做不得······流民都已被他安抚,打散归入各处,组织生产经营去了。
哪能舍得将人命白白消耗在这里?
初春的晨间,依旧有些寒凉。
林正阳披着用针线串起的甲衣,内里衬着丝绸里衣,头戴盔甲,整个人遮护得严严实实的。
坐在战车之上,不但不觉得凉意,反而浑身都热出一身臭汗。
周围簇拥着大批甲士,拱卫左右。
行至一处石桥之前,猛地听见喊杀之声。
声音很近,几乎就在二百步内,林正阳凝神望去,甚至能见到此刻眼中的疯狂。
轰的一声,顿时,由极静转为极动。
前方就有一队甲士,拔刀迎上。
随后就是刀枪交鸣,武器与武器重重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噗噗”,是锋利的刀刃,划过肉体的身影。
空气中,渐渐弥漫出一丝腥味。
混合着晨间湿气,将士浑身的汗臭味,以及土壤的土腥味,拧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
林正阳置身其中,恍若不闻。
这便是真实的战场。
并不像文人趣÷阁下那般浪漫、深沉,抑或是慷慨激昂。
更多时,必须与尸体、血腥以及各种恶臭味为伴。
时刻都有着生命危险,为了增强生还几率,这甲衣片刻都不能离身。
初时林正阳也不习惯,但夜宿军营之后,久而久之,自也与之同化了。
当下,对来袭的刺客淡然漠视之。
不久,喊杀声止,早有辅兵携带工具前往,搬运尸体,割下首级,并将缴获归公。
只是稍稍停了一会,队伍继续前行。
数千人的队伍,鸦雀无声。
只有脚步声,车辙声,甲片碰撞声,不绝于耳。
无言的沉默,笼罩在整支军队上方。
半日之后,便远远瞥见城墙,道旁古碑上,“立米县”三个大字赫然在望。
掏出水晶打磨,竹筒加工的自制简陋望远镜,冲着立米县城墙之上望去。
城垛之上,树立着旌旗,有穿着号服的士卒来回巡视。
其中有数人,似是身份不凡,正探出脑袋,窥视这处,指指点点。
林正阳回忆起来,与探子报上情报对照,不难得出,城上是县尉与县令等数官。
“传令!就地扎营,埋锅造饭!”
“午时过后,再行攻城!”
身侧传令兵提趣÷阁在竹板上简短记下几句,随后打马前去传令。
“将军有令,就地扎营,埋锅造饭,午后攻城!”
洪亮的声音,声声阵阵,很快传遍全军。
四千正兵,算上数千辅兵,队伍规模庞大,前后绵延近一里。
每隔二百步,便设数名传令兵,接替传达军令。
很快,军中响起鼓点。
队伍停下,早有辅兵清理场地,放火烧林,驱逐蛇虫,并就地砍伐林木,用于扎营。
林正阳又派遣数人,去城下劝降。
尽管这并无意义,楚帝帝统南渡,大义尚在,不是已崩,何况林正阳无论声望还是势力,都并不足以让人畏惧。
大楚官员,并不真的将区区一地贼寇放下心理。
背叛大楚朝廷,去投降一个地方流寇,怕是疯了吧?
以己度人,林正阳自然不信真有人会这么不智,这等情况会愿意开城投降。
但,这毕竟是惯例,还是得做做样子。
万一就有人眼瞎呢?
再者,耀武扬威,也有助于打压城内守军士气。
中午时分,云层在天上翻滚,条状、絮状,一片片的,煞是好看。
用过午饭,且稍作休整过后,洗脱了疲惫,林正阳望了望天气,下令攻城。
早已准备好的攻城车、云梯,纷纷开拨。
片刻之后,就顶着县城之上稀疏的箭雨,冲了上去。
铜锣敲响,鼓声阵阵。
数百人举盾而上,很快在盾车的掩护下,在护城河上填出几条小路。
箭雨打在盾车上,被湿土和稻草挡下,效果微弱。
一炷香后,就有云梯架上城墙。
县城城墙不高,不过两丈。
很快就有身手矫健的士卒攀爬而上。
城墙之上的守卫,冒着墙下的箭雨以及时而落下的大片石弹,倾倒沸水,烫的下方不少士兵皮开肉绽。
一时间,竟是维持了僵局。
紧接着,不少云梯被竹竿推倒,连同上面的士卒一起滚落,砸在下方。
数十人或死或伤。
林正阳面带寒霜。
守城果然大占便宜,这数十人,多半都是无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