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最终还是要比茳姚的弟弟要硬一些,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阳。
四肢依旧是酸软无力,精神却明显要好了很多。
身体的恢复以及温暖的环境让我舒坦的忍不住哼哼两声,旋即才恍然回过神来。
这里是……我的房间?
熟悉的陈设,熟悉的檀香味道。
没错,就是我的房间!
趴在炕沿儿上睡觉的无双忽然抬起头来,猩红的眼睛在告诉我这段时间他究竟有多么的疲倦,不过此刻却笑的灿烂。
“惊蛰哥,你可算是醒啦?”
无双跃跃欲试,张开双臂就要蹦上来给我一个拥抱,又看见我孱弱的一阵风都能刮倒,便讪讪止住了。
我有些惊疑不定:“这是……”
“昨晚上……我们几个都不小心睡着了,结果一觉醒来发现你不见了……”
无双耷拉着脑袋,也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可思议:“我们急得不行,我差点打了医院的人,整整一晚上都没消停,一直到凌晨五六点钟的时候,董健给我们打了个电话,说是……你居然就睡在离山门不远的草甸子上,然后他就把你捡了回来。”
说到这里,无双顿了顿,眼神飘向了枕头边的风铃上,忍不住问道:“哥,你这到底是遇到啥了?难不成又是……”
他明显是怀疑到了风铃里的那些存在头上,毕竟……这算是我身上最大的诡异之一,风铃与我朝夕相伴,迄今为止却没有任何答案,而上一次我遭了天谴,折了性命,正是因为风铃才化险为夷,硬是从老白身上借了几十年阳寿。
如今遇到了这种事儿,由不得无双不往这方面想。
“原来终究不是个梦,果然是你救了我。”
我心里叹息一声,强烈的反差都让我怀疑脑子里记得的事情都是幻觉,如今算是寻到了答案,难怪昨晚觉得四周的景致眼熟,原来茳姚是直接带着我回了真武祠,她倒是懂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我心安的便是这里,而我也早有言在先,若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会躺在后山鹅屁穴那里守望真武祠,守望这个唯一的家。
太多的细节我不想说,只点了“茳姚”两个字,无双就明白了。
实际上,他只顾着兴奋了,大概也没工夫细思,急匆匆的冲了出去,寻老白他们汇报。
耳畔清净下来后,我尝试着呼唤了茳姚几声,结果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音讯。
我知道,她还在,只是……如从前一样,又不肯理会人了,仿佛昨夜说要和我共赴死劫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这是个复杂的女人,我永远都看不懂、看不穿。”
我心里百味杂陈。
昨夜睡过去后,我做了一个很古怪的梦,时而一道面容模糊的女子身影一闪而逝,恍惚间还带着阵阵荼靡花的香气,时而茳姚似笑非笑的模样又会浮现出来,二者彼此轮转,让我觉得仿佛陷入了一个挣脱不了的漩涡。
不知为何,这个梦,让我惊恐万分,我本能的不敢去细思,仿佛想得太多,就会万劫不复。
阵阵嘈杂声将我从内心世界里惊醒,老白他们闹哄哄的拥挤了进来,前不久还愁云惨淡,如今又欢声笑语。
这都是一群真实的人,活在我们这个光怪陆离的行当里,真实很重要。
于是,我就从内心的束缚里挣扎了出来,不再去琢磨那些有的没的,眼前人才是最紧要的,倒是渐渐得了平静。
中药是个很神奇的东西,现代医术摆弄不了、基本已经判了死刑的伤,几株草药捣烂敷上去,竟然就这么奇迹般的好了。
没有从身上割点什么下来,脓血渐渐排出,一直愈合不了的伤口渐渐结痂。
我的身体状况在一天天的恢复,让我对道家五术里的医术产生了兴趣,再一次拿出师祖他老人家留下的行医手札和藏书仔细研读起来。
上一回我只是为了解决事情寻找方案,这一回算是真正的潜心研读,获益良多。
时光如梭,半个月弹指即过。
我已经渐渐可以下地了。
这一日,我在小稚的搀扶下正在院落里逡巡散步,一个干瘦的男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哈哈,卫哥儿,身体康健,好事!好事!”
人未至,声先到。
只是,当那张干瘦的猴子脸渐渐变得清晰后,就让人有些无所适从,很难将那种爽朗感和眼前这个猥琐奸诈的模样联系在一起。
“多谢付老哥惦记了。”
我冲着对方抱了抱拳,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我们这些人都算是化外之人,木讷得很,下了山就束手无策,倒是多多仰仗你了,这回要不是你帮忙打过招呼,怕是我宁可死在医院门口,也不愿进去的,哪里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嗨,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付慧城摆了摆手,上来扶着我在凉亭里坐下,这才说道:“卫哥儿以后可别说这种话了,这要是让青姐听到了,恐怕都得扒了我的皮,谁让我没有时时看顾着你呢?还得等你有事了主动来找我。”
作为一个掮客,最不怕的就是与人交际。
付慧城正是此道高手,跟这种人坐在一起,哪怕是说一天的屁话他都保证能吊着那股子新鲜感,绝不让你觉得厌烦。
整个真武祠的人就围坐在凉亭里听这厮说话,什么最近他经手了一样宝贝,只是个木偶,却会在夜里说话,那时唐代的东西,那时候可没有什么录音机,可那人偶却满嘴的市井俚语,明显是那个时期的人留下的声音。
他说的这种东西我倒是知道,偃师机关术里面提到过,倒是没什么巫蛊手段在里面,叫做玄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