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古怪至极的丑女人身上究竟有什么凄婉的故事,盛怒之下的李轻尘并不关心,可是瞧着地上的尸体,虽然极其恼恨于她的所作所为,却又不知为何,忽然曲指弹出了一道赤色的火焰。
据说人死之后,浑浑噩噩的三魂七魄并不会跑远,若是地府阴差来得不算及时,会有本地城隍暂且收监,而此举,是担心大日金焰威力太盛,恐伤其魂魄,故而改用普通的火焰焚其肉身。
瞳孔中倒映着尸体上腾起的熊熊烈焰,李轻尘一时之间还拿不定主意,究竟是继续寻找暂不知去了何处的李三三,还是先去国舅府,而那里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呢,就在他凝神思考之时,却忽听得身后响起了一声庄严肃穆的佛号。
“阿弥陀佛。”
李轻尘瞬间惊醒,一下转过身来,眯着眼,死死地盯着这三个闯进屋内的大和尚,皱眉道:“三位是什么人?”
是追捕自己的武侯吗?
瞧着面生。
难不成是朝廷派出的高手?
看着也不大像。
这三个大和尚的打扮以及身高体型各不相同,领头的这和尚瞧着约莫三十岁,身材消瘦,外面披着一件黑袈裟,内有白衫打底,双手合十,握着一串黑色念珠,闭着眼,弯着腰,正朝着这一地的碎肉残肢念诵着《地藏本愿经》,超度亡魂。
左边这人比他要略矮一些,身穿一套干练的灰色布衣,挽着袖子,露着两条精壮的手臂,右手握着一条漆黑如墨的长棍,单手竖掌,眼神中毫无出家人该有的慈悲为怀,反倒满是战意,跃跃欲试,而另一人乃三人中最为魁梧的一个,眼若铜铃,气势非凡,下巴上留有络腮胡,赤裸上身,双手握着一柄月牙禅杖,眼神十分凶厉,有那斩妖除魔之坚定决心。
领头的大和尚低头念经,超度亡魂,那手持玄铁长棍的大和尚毫不客气地喝问道:“李轻尘!我且问你,是否认识一个叫韦护的人?”
李轻尘闻言,眉头微蹙,依稀觉得这名字似有些熟悉,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正待此时,那手持月牙禅杖,以忿怒相示人的大和尚突然喝道:“此人原是一名火头僧,后来远去幽州,化名韦陀,正是你的义父!”
李轻尘恍然大悟,并不否认,而是沉声道:“是又如何?”
领头的大和尚此刻终于闭上嘴,缓缓地站直了身子,却依旧闭着眼,转过身面对李轻尘,忽然道:“你修行过密宗的三脉七轮之法。”
话是实话,而语气也是肯定的语气,似根本不容对方反驳。
李轻尘心中顿时有些明了了,原来这几人是冲着自己那惨死雪原的义父韦陀而来,不,应当说是为了密宗的韦护而来,便道:“三位深夜跑来乞儿坊寻我,是为了密宗的事吧?”
那领头的和尚面露笑意,微微颔首,算是承认,随后颇有些歉意地道:“贫僧法号净土,这两位都是贫僧的师弟,分别得赐法号净欲与净恶,还望李施主原谅他二人先前的无礼之处。我等曾发下宏愿,欲荡尽世间一切邪法,使世人皆普照于佛光之下,奈何贫僧佛法修行浅薄,未能想出净除邪法于世间的好法子,便只好背负杀孽,净除身怀邪法之妖魔,还请李施主见谅。”
一旁膀大腰圆,浑似一根擎天巨柱的净欲听了,忽然流出两行清泪,滴落在下巴的络腮胡上,口中感叹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除魔卫道,须有大无畏之心,师兄,我终于想明白了!”
师兄弟三人一副皆有所得的欣慰模样,而对面的李轻尘却仿佛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刹那间只觉一切恶念纷至沓来,涌入心中,竟不由得仰天大笑。
“好啊,好啊!如今就连这佛门的秃驴也要来害我,敢问苍天,我李轻尘此生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净土和尚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一句佛号后,随即劝解道:“阿弥陀佛。世间因果,皆由缘系,今生之果,乃前世之因,李施主莫要怨愤。一世色身,何须贪恋?若李施主愿意舍弃色身,免去这无端杀业,贫僧当为李施主之善举诵经十年,积累善业,助李施主早登西方极乐世界,断一切烦恼,得享大自在,但若李施主执意反抗,再生恶业,只怕永受沉沦,不得解脱呀!”
李轻尘一只手捂着头,身体不停地颤动着,声音变得愈加低沉,仿佛从那无明九幽之地传来。
“你冠冕堂皇的一句话,我就得乖乖去死,而且还不能反抗,若是反抗,就得承你所谓的恶业,永受沉沦,不得解脱,我问你,这规矩,是谁定的?”
净土眉头微蹙,正要开口,李轻尘却是不住摇头,口中喃喃自语道:“邪法?正法?有什么区别?沉沦?解脱,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