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武真一受的伤几乎是一样的,都是整条后背的脊椎骨都被彻底地打碎,只是他到底输在了体魄上,所以是否会影响到之后的修行,都要看恢复得如何了。
一战惊八方,一剑震四座,连无数剑道前辈见了,都要自叹弗如,尊称一句剑术第一,险些直接在演武场上斩杀掉武真一的天之骄子,如今却沦落到这种地步,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黛芙妮娜坐在一边,双手捧着下巴,视线从披散下来的金发的缝隙中穿出,望着眼前愈是熬煮,却反而愈加清亮,就好似白水一般的药汤,正发着呆。
赤裸着上半身趴在台子上,后背上满是腥臭药膏的裴旻努力抬起头,朝着李轻尘挤出了一丝温暖和煦的笑容,无奈道:“原谅我没法亲自来找你。”
李轻尘赶忙走上前,单膝跪倒在地,抱拳道:“前辈这是哪里的话。”
裴旻道:“之后的事,我都已经听季真说了,轻尘,你现在就给我说说,你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就行。”
李轻尘想了想,对于裴旻,他没有想过要隐瞒什么,毕竟他早已将自己所有所知的真相都对裴旻说了,如今这些事自然更无需隐瞒。
“大半年以前,真武殿的人跑来长安闹事,十方镇魔狱毁于一旦,无数高手陨落,最后真武殿的人却近乎是全身而退,如今再说什么要杀上真武山,在我看来,也就只是个无聊的笑话而已,就算是又加上了其他镇武司的好手又如何,这次来的人,难道会比上次不幸陨落的前辈们厉害?朝廷到底只是做做样子,还是真有此想法,我都已不再关心,亦不会再对此抱有幼稚的幻想,我的仇,我自己来报,我的事,我自己解决,只是辜负了裴大人对我的信任,心中难安。”
裴旻沉默了良久良久后,再开口时,语气中也多了一丝难过。
“轻尘,不要如此偏激,无论是王大人,还是我,都希望你能留在这里,光靠你一个人,难以成事,而一旦离开了长安,我们亦难帮到你,这才不过刚开始,又何必心急呢,再相信朝廷一次,如何?”
李轻尘道:“前辈,连武家之人行事都是如此,我又要如何才能相信?呵,也难怪上次武督大人不早早出手,今日一见,方知不过是欺软怕硬之辈,凭他,绝不敢上真武山。”
裴旻立马肃然道:“慎言!”
见李轻尘没说话,裴旻又劝道:“演武会后,你若想离开,我会以一个合理的理由送你离开长安,不过在这之前,你还不能走,你一走,必然成为众矢之的,你可是忘了我曾对你说过的么,唯有挟大势者,方算真无敌,朝廷与真武殿不两立,绝无握手言和的可能,不必着急呀!”
李轻尘缓缓地摇了摇头。
“裴大人,你错了,你口中的朝廷,也是曾害得我‘家破人亡’的朝廷,若那只是某一个人的阴谋,是说不过去的,当今天子难道对我们的态度不也是对狗一样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们只是他手里的刀,用脏了,就该丢了,甚至是毁了,你知道他们用什么理由骗过了我那位韦陀义父么?”
李轻尘一只手捂着额头,笑意无比苦涩,口中喃喃念道。
“就只是几座佛寺而已,就只是区区几座佛寺而已......”
“害死我幽州镇武司全司者,是真武殿,可朝廷敢为此而杀上真武山么?范阳城中最后放走古先生的,是白衣兵仙派出的人,你敢说此事跟他没有联系么,可朝廷敢查吗?最后借王叔的手下了那个命令的,不也是朝廷的人吗?裴大人,你留我在长安又如何,我是一个在他们眼中本不该活下来的人,没有我,他们还能维系表面的安定,我捅破了天,下场是什么,不就是一个死?这件事,若要靠他们,是查不出什么结果的,我如今心意已决,还请裴大人成全!”
裴旻一时沉默,半晌,才沉声道:“轻尘,你就算要走,也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不然就算我愿意帮你,届时暗中的那些人也不会愿意放过你,下一场,你输掉之后,我且为你安排任务,你也可借故离开,却不要公开脱离长安镇武司,你别忘了,长安镇武司武侯的身份,终究是一块挡箭牌,有了它,会帮你许多的。”
话说到这,裴旻已是全心全意在为自己考虑,李轻尘只能抱拳道:“如此,便听前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