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今晚无风无月也无雪,天色份外黯淡。
一身单薄青衫,未着黑白武服,李轻尘一个人独坐屋顶,右手提着一青釉酒壶,至于酒壶的塞子则早已掉到不知何处去了,偶尔往嘴里倒上一口滋味醇厚的酒水,望着天空发呆。
忽然间,一道黑影极其敏捷地从底下蹿起,飞身落在了屋顶上,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李轻尘身边,笑问道:“李兄,怎么今日有心情一个人在这偷偷饮酒,也不叫上我?”
李轻尘转过头,脸上多了一丝温暖的笑意,打趣道:“酒不好,怕沈公子喝不惯。”
沈剑心闻言,噗嗤一笑,摇头晃脑地道:“李兄这就不懂了,这世间酒水的滋味呀,只取决于与谁喝,若是一个人喝嘛,那就算再好的酒也不过如此,若是两个人一起喝,纵是一杯浊酒,也足可醉人呀!”
李轻尘听罢,不依不饶地问道:“那沈公子当初究竟是为了好酒去的,还是为了美人去的?”
说完这话,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半晌,沈剑心才道:“深更半夜不睡觉,也不修行,这可真是难得,李兄一个人在这屋顶想什么,可否说说?”
李轻尘扬起头,眯着眼,望着头顶漆黑一片的天空,幽幽地道:“我在想,世人皆是皮毛骨肉血,为何就总有人要将天下搅乱才肯高兴,阴谋暗算,打打杀杀,何时才能停呢?”
沈剑心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感慨道:“世间纷扰,无非名利二字所起,能自给自足,不向外求的,在这世间终究还是少数,而最可怕的,在于那些人从来都不会觉得是自己错了,随心所欲,不惜任何代价也要达成所愿,却让那些只想过好自己小日子的老实人遭了秧,太过可恶,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我才会想要习武吧,吾平生唯喜两件事,于不平处出剑,于花间饮酒而已。”
“沈兄雅兴,轻尘不能及也。”李轻尘赞了一句后,又轻声道:“其实,我本不想将你们都卷进来,从小到大,我都是独善其身,真的很抱歉,沈兄,我......”
沈剑心一摆手,打断他道:“李兄又错了,你我如今既然都已是长安镇武司的武侯,那么这些都只是份内的事罢了,说什么抱歉不抱歉的,就算没有你,这件事若是被我知道了,也肯定要一查到底,所以李兄万不必如此客气。你我身为武人,得天赐武命,这就是上天交给我们的一份责任,许多人觉得有天赐武命的人就是幸运儿,其实他们也错了,因为这份责任在,我们就注定要比他们活得更累,毕竟这世道如果连我们都不愿守护,那又要靠谁呢?”
李轻尘听完这番话,怔了一下,而后方才笑道:“裴前辈说得很对,有些事,不是单靠一人之力就能完成的,哪怕是那位野心勃勃的真武殿主,不也需要整个真武殿的力量么?既然沈兄有此卫道之心,那轻尘也愿倾力相助,止戈为武,武之道,不在争,而在止啊!”
沈剑心从腰间解下随身携带的酒葫芦,扬起手,大笑道:“哈哈哈,说得好,来,李兄,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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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座镇武司,一共凑出了四十八支队伍,而在经过了整整三日的演武会后,便只剩下二十四队了。
这些日子里,长安城中的百姓们可算是过足了眼瘾,毕竟集聚天下少年英才同台竞技的大洛武道会才刚过去不到一年而已,而如今的演武会更是汇聚了两百余位镇武司的高手们一起厮杀,这既是一场属于武人的盛会,亦是普通人生活中极难得的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