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夜色中,幽静的街道上,身穿宽袍大袖,头戴鬼脸面具的乾三笑抱着奄奄一息的虞蟾,而裴世雄则抱着已经因为身中剧毒而昏过去的裴冬生,二人专挑较隐蔽的小路和巷子走,朝着远方的长安镇武司赶去。
只可惜,裴世雄先受了重伤,又中了毒,当下不敢再使劲运功,单靠脚力的话,又根本就走不快,再者乾三笑又存心有拿这两兄弟当替死鬼的打算,不肯让这两兄弟单独离开,宁可一直走走停停,故而速度并不快。
怀中满脸青紫,唯独嘴唇乌黑,因饱受蝎毒所折磨,加之这一路奔波,如今已没了多少生气的少女,正紧紧地抓着心上人的衣服,一刻也不愿放开。
乾三笑偶尔低头看她,不停地在她耳边传音打气。
“快到了,就快到了,他们能救你的,蟾儿,你别担心,你肯定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但你也得答应我,不要睡,千万不要睡过去,你看着我,不要睡,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虞蟾只是默默地忍受着肉体传来的痛苦,却没有说话,正如她一直以来的那样,面对命运的洗礼,既不反抗,也不挣扎,她只是想着,如果真能死在心上人的怀里,让自己这卑微的,不幸的,无可言说的一生,就以这样结局终结掉,那她是愿意的,就算是死,也是幸福的。
就这样想着,她将头贴在乾三笑的心口,就好似一只怕冷的小猫,就连嘴角处,也多了一丝笑意。
骤然间,原本一直在前领路的乾三笑忽然一停,而紧跟在后面的裴世雄也随之抬起头来,却见前方,此刻已有两名黑衣人拦在了去路上,而转头一看,又有二人死死地堵住了后路。
乾三笑紧紧地抱着虞蟾,感受到怀中人儿渐渐冰冷的体温,她心中焦急,却依然表现得不动声色。
“我不善正面战斗,该怎么办?”
裴世雄闻言,心知对方这是把难题交给自己,不由得轻哼一声,却又不得不为其所用,放下裴冬生后,沉声道:“那我来开路,你带着我弟弟一起走!”
乾三笑点点头,再度伸手拎起了裴冬生,而裴世雄则是大喝一声,开始全力催动体内真气。
他很清楚,现在的他,越是催动体内真气,后腰上的毒伤只会越快爆发,故而他必须得速战速决,只可惜,这次他本就只是来桂花坊带走裴冬生的,又何曾会想过,在这举世瞩目的演武会举行期间,十九座镇武司的高手们齐聚长安城的时候,自己竟会遇上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故而未带拿手兵刃,实力不复全盛之时,就连拳法,也就只会一个霸王撼山拳而已。
好在,裴世雄对于这本家传拳法的研习很深,幼年走桩打拳,一日不停,早已通过无数次的练习,将拳招牢牢地烙印在了骨子里,一拳之威,可不比兵刃弱多少。
想当年,项羽因沙场万人敌的无敌之姿,从而被世人尊称为“西楚霸王”,鼎盛之时,曾分封天下诸侯,奈何最后亦是穷途末路,被大军围困垓下,于四面楚歌之时,有感自身境遇,道出了四句千古传唱之诗,同时亦是这霸王撼山拳的总纲,正为“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如今,骄傲一世的裴世雄,竟沦落到与当年楚霸王一样的境遇,被几个区区不敢露面的鼠辈所围困,顿时心有所感,竟对这部拳法的理解更上了一层!
由此可见,这武道一途,不比文道,决不可闭门造车,而裴世雄也不愧是留名人榜的青年才俊,这份武道天资,也的确是不凡。
却见裴世雄双手握拳,气沉丹田,一脚踏地,猛地纵身冲出,身上却没了先前那好似多长了几只手臂,宛如魔神一般的霸道气象,如今合一身气力于双拳之上,霸气仍在,却多了一丝悲壮与决绝之意,威力更甚!
“开!”
一拳打出,气势磅礴,连脚下大地与四周的院墙竟都在颤抖不止,那两名黑衣刺客虽然明知道这一拳必定是威力不凡,难以匹敌,却依然不肯就此让开道路,而是迎头冲上,二人皆手持短匕,以荆轲刺秦之决心,放弃一切防御,只朝着裴世雄奋勇挡去!
纵然不愿得罪势力庞大的裴家,但此刻已经顾不得其他,唯有先拦下目标,才是最重要的,事后只要裴家两兄弟无事,裴家想必也不至于真的大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