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尘只觉得越是想,便越是感兴趣,就连往日从未主动动过太多念头的练武一事,也变得份外有意思起来,最早他是排斥与抵抗的,而后是为了复仇才不得不努力,可如今在这九天云海之上见到如此瑰丽的奇景,顿时激发了他的兴致。
试想有一天,自己可能得此逍遥么?
那魁梧汉子敖烈一边咀嚼着嘴里的肉干,一边道:“你小子的福源还真是深厚,竟可得袁老哥相助锤炼体魄,说实在的,这尘世武人千千万,但能让我心服口服的,神君算一位,袁老哥算一位,其他的,大都不过尔尔,就算实力不错,心性上也落了下乘,都没啥了不起的。”
李轻尘顿时惊讶道:“敖烈前辈,您认识袁老?”
魁梧汉子轻轻地点了点头,目露追忆之色,说起往事,却又颇有些难为情。
“那是自然,袁老哥当年身聚整个中原武林的武运在身,又得神君倾力相助,灌注了全部修为,实力之强,已可肉身成圣,白日飞升,可视天地禁锢为无物,当年,我和袁老哥初相识,因为一些,一些小事,在南海上打过一场,老实讲,差点没被他三拳揍晕过去,袁老哥身上的拳意之重,已是通神之境,我想就算找来上古巨妖比拼体魄,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李轻尘听得怔怔入神,未曾想那位据说在长安武库中待了一百余年的老人竟曾是这般霸气的人物,忍不住问道:“这就是九品十八境之后的境界么,可否请敖烈前辈与晚辈细讲一番,晚辈也好有所借鉴。”
敖烈闻言,打了个哈欠,劝道:“小子,莫要好高骛远,这大道三千,条条可证,就好像爬山一样,无非是有的好爬一些,有的难爬一些,有的可跟着前人的脚步,舒服舒畅,有的得靠自己开辟出一条新路,困难重重,但无论怎么走,只要有恒心与毅力,便都有登顶的可能,所谓左道也不过就是未列道藏之法罢了,并非真正的无聊小术,这人世武道更是一条堂皇大路,你既先得袁老哥授拳,又被送来了我家老爷这,超脱都是迟早的事,到时候超脱不了,才奇了怪,现在不必着急。”
见对方不愿谈,李轻尘便也不再追问,这魁梧汉子的脾气,他是见识过的,动辄把人一巴掌拍进地里,惹恼了他,可不明智,故而只是感慨道:“只是没想到,似袁老这样的人物,最后竟枯守长安武库,实在有些可惜。”
敖烈瞥了他一眼,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开口道:“既然他曾向你授拳,又帮你锤炼体魄,那就算没有师徒之名,也有师徒之实,有些事,你也有资格知晓,只是知道便知道了,切莫声张,也莫要太过挂怀。”
说着,他伸手一挥,便有一道碧波流转的海蓝色罡罩一下盖住了整座石台,将三人完全囊括其中,隔绝内外。
这并非完全是为了隔绝天上那些人的探听,反正有自家老爷在这,他们谁敢自以为是地运用法术偷听,那只怕立刻就要被抓下来,丢入六道轮回之中,将一身好不容易得来的天仙修为就此丧尽,魁梧汉子敖烈这其实是不愿让自家老爷知道自己多嘴罢了,而若是因此而打扰了老爷的休息,那更是大罪。
隔绝内外之后,敖烈这才道:“先前你在长安武库中见到的,其实只是他留在人间的一具执念化身罢了。”
敖烈说罢,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位活了上千年的汉子眼中,也多了几分悲伤。
“我本一山中黑蛇,走江入海,蜕尽蛇血,得道化龙,这千年以来,虽一直服侍老爷左右,却也时常下山,游历人间,千年以来,能让我诚心实意佩服的,除了我家老爷以外,唯神君与袁飞两人而已,这并非是他们二人能以实力教我甘拜下风,而是因为这二人明明已经超脱,就算不愿飞升,滞留人间也可得千年逍遥,却皆因一无上伟岸的的崇高理想而甘愿献身,最终陨落,这一百多年来,我也时常在想,这是否太过愚蠢,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我灵智未开之时便深深奉行的道理,不然我可走不到今天,只是如今想来,这或许便是你们人,与我这种妖之间的区别吧。”
李轻尘听得入神,半晌,才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前辈可否告知,究竟是何理想?”
他实在是想不出,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执念,可以让两个能得这魁梧汉子真心认同的人甘愿献身,要知道,武人修行只要得其道,少冲突,那么寿命将十分绵长,寻常二品小宗师都可有两甲子的寿数,更何况是超脱一品,这千年寿数,绝非妄言。
人之肉身,就如一座已经蓄满了水的水缸,而身上的各处窍穴,就如同一个个小口子,口子能进水,自然也会漏水,所谓修行,那就是要懂得如何去收敛,乃至于封闭这些小口子,让体内的精气不再外泄,能做到这一步,自然可得长生久视。
这两位已至人间巅峰的武人,为何会甘愿舍了千年寿命不要,去共同完成一件事,那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事?
李轻尘已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旁的三三姑娘也是一样,两人皆是眉头紧锁,情不自禁地往前探出身子,似乎深怕错过接下来的每一个字,二人满怀好奇地望着敖烈,只待他的回答。
却不想,这看着似乎除了自家老爷以外,完全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魁梧汉子,此刻竟不敢直言,而是一手指天,以法术在二人心头处响起自己的声音。
“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