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沿着栽种了不少桃树的河畔慢慢向前走时,迎面竟突然有一人主动走来,先是弯腰向其拱手行了个礼,然后才面带笑容地问道:“公子,可是初来?”
李轻尘微微一笑,明知故问道:“为何会这么说,怎地,难不成阁下能记得每天在这里出入的所有人?”
那人轻轻地摇了摇头,解释道:“小的自然没有那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在这里做仆役多年,锦衣华服见的多了,寻常人哪怕是凑也得凑上一身才敢来此,像公子这样一身布衣青衫过来的,的确很是稀罕,故而有此一问。”
李轻尘点了点头,也没否认什么,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问道:“不瞒小哥,在下的确是第一次来这繁盛地儿,倒让小哥见笑了,劳烦问小哥一个问题,不知这桂花坊,该往何处走?”
那人原本正要摆手说“哪里的话”,听到李轻尘提及桂花坊,赶紧一拂袖,行了个大礼,道:“是李轻尘李公子吧,主子特意叫小的来接公子过去哩,还请公子随小的这边请。”
李轻尘刚要开口细问,却又马上将话又给咽了下去,暗道这乾三笑倒是有些意思,便默默地随着此人一起往里走,一路所见,尽是从未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过的奇景,甚至让李轻尘觉得脸上有些臊得慌。
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哪怕见惯了生死,也依然会在这种地方败下阵来,这并不奇怪,尤其长安百姓受那些西域胡人的影响很多,风气远比大洛其他地方的人开放,在这种风月场那更是玩的比一般人要开,每年科举的时候,外乡士子到了这里连道都走不动的,大有人在,这甚至都形成了平康坊的一种奇景。
与此同时,走在前面领路的那小厮还不忘给后面的李轻尘沿途介绍了起来。
“雨花河,落雨成花,因而得名,平康坊乃长安城中第一风流地,而雨花河便是风流中的风流,河中的舟子是一大特色,公子且看,但凡是边上挂着红灯笼的,便是今晚还未接客的,若是灯笼被人取下了,便是已经有人了,哪怕还未驶离岸边,外人也不能随意进出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小厮的语气都有了一些波动。
“好教公子了解,流落于此的,都是朝廷教坊司送来的女子,都是被家族牵连落难,往日不定是什么身份呢,为了区分她们,才不与旁边的勾栏一起,各中滋味,公子若有兴趣,小人可带公子细加了解,当然了,咱们桂花坊虽不算最好的,可也担得上雨花河探花郎之名,决不至于让公子败兴而归。”
其实有句话他没说,朝廷让她们这些被父亲,丈夫牵连的可怜人世代居于水上,难道真就是什么潇洒快活的事么,说到底,她们就是那无根浮萍,只能随波浮沉,一生困守这咫尺之地,甚至还不如外面的姑娘,最起码,她们活着还有盼头,有一天兴许还有被赎身的可能。
李轻尘道:“你家主子就是乾三笑?看不出来,这人竟还是个喜欢风尘地的主儿,老实讲,在下对这种事兴致缺缺,不过以前倒是有个朋友一直说要带我来这里潇洒快活,只可惜一直到他死了,都没能带我一起,走一趟长安。”
提及乾三笑,前面那人倒是不说话了,只是随便宽慰了李轻尘几句而已,为尊者讳的道理,其实李轻尘也懂,故而没有再多问,而是跟着对方默默地走到了一处两层高,装饰极为典雅,处处可见细心布置,刻满了桂花模样的画舫门口停了下来。
前面带路的那人一扭头,弯着腰,毕恭毕敬地邀请道:“公子,请进吧。”
李轻尘正欲踏入,可正在这时,旁边突然跑出了一个穿着绸缎坎肩的少年,上去一把就推开了那小厮,然后有些愠怒道:“小爷我今早便差人来问了,你们桂花坊不是说今晚不开张么,怎地,原是骗小爷我的?”
那小厮被推了一把险些直接坠入河中,还是旁边的李轻尘拉了一把才将其给拉了回来,顾不得道谢,那小厮赶忙对那少年拱手致歉道:“哎哟,裴少爷,真不是骗您,只是主子今晚要宴客,这是数日前便定下来的,还望裴少爷担待,明儿再来吧。”
那裴姓少年一指旁边,满脸骄横地道:“那可真是不巧,小爷我今儿也要宴客,我只说这一遍,你可别让小爷我失了面子,不然后果你清楚。”
李轻尘转头看去,却见在那少年的身后,落后半步的距离,还站着一人,生得一副好面孔,一席长衫,风姿不凡,此刻插嘴道:“裴兄,你不是说往日你是这里的常客吗,还说那桂花娘早已倾心于你,如何让这小子截了胡?”
那小厮正待解释李轻尘只是客人,那裴姓少年转头看向李轻尘,立马寒声呵斥道:“小子,识相的,赶紧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