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现实总是比幻想来的更加残酷一些,哪怕是重伤垂死的韦陀,亦是一座他李轻尘无法翻越的巍峨高山。
面对这妙到毫巅的一计偷袭,韦陀只是随手一拳,便轻而易举地砸开了对方,好似拍开了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
李轻尘受不住这股巨力,一下子撞在了身后的山壁上,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然后无力地落在了满是碎石的地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幽州镇武司的众人联手帮其打熬出来的扎实底子,让他没有立即死去,但筋骨碎裂的痛楚,却足以让他昏厥。
双目虽然已经消失,但神意尤存,听觉也已经恢复大半的韦陀轻轻地叹息道:“小子,你忘了,这龟息之术,是我教给你的。”
“咳咳。。。。。。”
李轻尘趴在地上,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满口都是混杂着灰尘的粘稠血液,但此刻的他,却连伸手抹去脸上血液的力气也没了,他很是无奈地问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难过啊,韦陀老爹,这次我是真的要死了,而且还是死在您的手里,但尘小子是真的不懂,我绝不相信,是您背叛了我们,我不相信。。。。。。”
洞口坍塌,身陷绝地,又在自己随手两招之下重伤垂死,这一次,自觉已经绝无其他意外可能发生的韦陀没有对他隐瞒,而是缓缓地解释道:“刺杀,是先帝的想法,而新帝已经在长安登基了,大洛与突厥人即将和亲,我们,便成为了朝廷不要的弃子,而弃子,是没有存在的必要的。”
李轻尘吐出了一口裹挟着血液的浓痰,很是不解地道:“这样啊,我们不能回去吗?”
韦陀转动着手腕上仅存的一串佛珠,低声念道:“弃子哪怕活着都是一种罪孽,一旦被突厥人发现,影响前线和谈,我们更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长安那边的意思是,你,我,老辛他们,都不必回去了,我们的档案,也已经全部销毁。”
李轻尘闭上眼睛,惨笑道:“不用了就要丢掉吗,倒确实是那些人的作风呢。。。。。。”
韦陀神色黯然,语气悲沧地道:“其实,我,亦有我的私心,当年先帝迎佛,显宗弟子斥我等密宗弟子为邪门歪道,之后朝廷便开始配合显宗之人大规模地清扫我等,我当年以戴罪之身加入镇武司,不为自保,只为留此残躯,期待复兴正法,奈何沧海桑田,整整三十年过去了,我却仍旧看不到希望,就连重修旧庙,亦是一种奢望。”
说到这,韦陀的语气也激动了不少:“但新帝登基,对我密宗即身成佛之道十分感兴趣,我身为密宗弟子,自当为了重振正法而努力,这是我当年在佛祖面前许下的誓言,我不得不以生命去践行,只要抹去了你们,中原便可多出五座新庙,若是再加上我,便是整整六座,密宗复兴,指日可待,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切的罪孽,都由我这个罪人来承担吧,孩子,请原谅我。”
韦陀言罢,便俯身一拳砸在了李轻尘的心口,真气涌动,瞬间切断了他的心脉,霎时间,李轻尘又吐出了一大口血雾,身子瞬间僵直,然后又慢慢地瘫软了下来。
韦陀的神意感受到那代表生命的火种渐渐熄灭,才终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席地而坐,已然没了活着离开这里的想法,或者说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活下来,并且他的身体,也已经支持不住了,力战至此,哪怕强悍如他,也已近油尽灯枯的地步,再无起身之力。
此时此刻,他的双手都在微微地颤抖着,就见他慢慢地握起那串哪怕在刚才那般激烈的战斗中亦未损毁的佛珠,开始念诵起了经文,漆黑的山洞之中,只闻佛号阵阵。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摩竭提国阿兰若法菩提场中,始成正觉。其地坚固,金刚所成,上妙宝轮及众宝华、清净摩尼以为严饰,诸色相海无边显现;摩尼为幢,常放光明,恒出妙音;众宝罗网、妙香华缨周匝垂布;摩尼宝王变现自在,雨无尽宝及众妙华分散于地;宝树行列,枝叶光茂。”
韦陀的脑袋慢慢微垂,整个人的气息,也随之渐渐地弱了下去,可就在这时,地上原本已“死”的李轻尘,突然从原地如猎豹一般敏捷地弹起,接着快如闪电地将一柄早就准备好的锋利匕首,狠狠地插入了韦陀的脖颈之中!
这是老辛在他十岁那年赠予他的礼物,西域宝刀,削铁如泥。
受此重伤,韦陀却还有余力将一拳挥出,直接将李轻尘给打得飞了出去,可他自己亦是在这一击之后不再动弹,只是保持着刚才出拳的姿势,空洞的双眼,凝视着远处黑暗之中的少年。
李轻尘再度被打趴在地,而这一次,他是真的闻到了一股死亡的味道,可望着黑暗之中的韦陀,他却忍不住一边流泪,一边伤感地道:“韦陀老爹,龟息之术虽然是您教给我的,但我却可想到了更加厉害的法门呢。”
“只要是人,哪怕以龟息之术隐藏,却依然会有微弱的心跳声,哪怕再轻,再慢,但落在你这样厉害的武人耳朵里,还是跟在普通人耳边打个雷差不多吧,无论我怎么做,最后都必然会被您所识破的,所以我想,要想骗过您,就只有真的死一次吧,要想骗到你,看来得先骗过自己呢。”
李轻尘迷迷糊糊地呢喃道:“有件事,除了给我取名字的宁爷爷,我对所有人都没有透露过呢,其实我也觉醒了天赐武命,而且是很早,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