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用普通的弓,那就一定是在施射技巧上面别出心裁了,但是人们看见的事实却不是这样,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箭射出,跟普通人射箭完全没有区别,这样的射法能射到五百步外的香火头?
人们原本只不相信红拂,现在倒好,连房遗爱也不相信了。
箭矢的飞行速度极快,不论是三百步还是五百步,都用不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下一瞬,众人看不见城头的香火头,就都把目光看向灯笼聚焦的房遗爱,却见房遗爱脸色突然大变,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就好像受到了某种侮辱一般,大声喊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幽暗的夜色之中,即使是武林高手也看不见这一箭的轨迹,但是那为数不多的几个能看见两个红点的人都知道,房遗爱这一箭是射失了。
红点仍在,说明藏香没有断,如果房遗爱一箭中的,那脆弱的藏香怎么可能不断头?
所以只要看见香火头仍在即可判断房遗爱没有射中。
如果按照房遗爱单方面的说法,只要他射不中就是他输了,此时红拂已经不必施射了。
高阳再也忍不住,指着房遗爱的鼻子骂道:“房遗爱你个没用的东西!平时就窝窝囊囊的没出息,干不出一件给家国争光的事情,今天又跑到这里来丢老娘的人,你没把握你比什么射箭啊?还不如让程处亮和席君买上呢!真是气死我了!”
房遗爱是真的不服,在这个距离上射香火头是他每夜必练的项目,近五年以来从未有过失手,为何今夜却射偏了?
难道说城头附近有人干预?那也不可能啊,除了自己家那两名家将之外,再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位置可以判断出自己的这支箭的轨迹,如何能够从中作梗?
但除此之外就再也找不到任何导致自己失手的原因了。
找不到原因就只能挨老婆骂,不论自己再怎样气,也没法顶嘴回去。
正烦恼时,忽听武媚说道:“狄仁杰,你给我看看,这两支藏香有没有射中?”
狄仁杰本来就在瞭望城头,闻声立即扭转头来汇报:“回娘娘的话,两支藏香有一支射中了。”
“啊?”
狄仁杰这句话可就把场上的气氛彻底引爆了,露馅了不是?让你小子再装!人家房遗爱都承认射偏了,高阳公主都开骂了,你却说有一支藏香射中了,这不是瞪着大眼说瞎话么?
就连武媚都愣住了,其实她原本看得清清楚楚,两支藏香都还好好的,根本没被射中,她只是想跟狄仁杰多说几句话才问了这一句,谁料到狄仁杰竟然给出了这样一个回答,难道说是自己看人走眼了?这狄仁杰并不是真正的人才?
却听狄仁杰又道:“娘娘请恕小人直言,刚才你的提问有些笼统,所以小人也就笼统地回答,确切地说,是这位红衣娘子的绣花针射中了藏香。”
“什吗?”高阳第一个就蹦了起来,说道:“姓狄的臭小子,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这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娘要了你的小命?”
武媚听了这话就有些不爽,干嘛啊?狄仁杰是我看上的人才,众目睽睽之下我已经表示过欣赏的了,现在你高阳却想要他的命,你这不是落我面子么?
只不过在不爽高阳的同时她也有些埋怨狄仁杰,没错,我是欣赏你,想收你作为我的班底,可是你也不能如此年少轻狂,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可是不论再怎么气,自己这个面子也得圆回来,于是说道:“狄仁杰,你是在跟我说笑吗?”
狄仁杰道:“回娘娘,小人没有说笑,小人的确看见那支藏香上面插了一支绣花针,之前点燃的时候没有,那两个人把香炉摆放到箭垛上的时候也没有,就在这位房将军那支箭射偏的一瞬间,绣花针就射中了左边的那支藏香,如果不信,你可以命人将香炉取回来察验。”
这番话一说出来,旁人也还罢了,却把红拂下了一大跳,她是在房遗爱射出那一箭的同时出手,把绣花针射进了房遗爱那支狼牙箭的箭杆之中,等到狼牙箭即将击中目标的一瞬间,她灌注在绣花针上的内力二次爆发,在震偏狼牙箭的同时,射在了左边那支藏香上。
绣花针比藏香还要细小得多,她的力道又拿捏得恰到好处,正好做到了射中而不穿透,这是李智云在临去仙界之前的十年里教给她们四姐妹的内力用法,叫做“萧史乘龙”。
如果把房遗爱那支狼牙箭比作一条冲天而起的惊龙,那么她这支绣花针就是乘龙的萧史。
绣花针不必考虑射程远近的问题,只要狼牙箭能够抵达目标就行。
恰好房遗爱的内力用法也很独特,同样是在箭身上附着了内力,就如同民间爆竹二踢脚的原理一样,弓弦是第一道动力,内力是第二道动力,在弓弦产生的力道将尽之时蓄在箭身上的内力二次爆发,就弥补了一石弓射程不足的缺陷。
然而就是这样复杂的一个过程,竟然被狄仁杰说得清清楚楚、各个环节各个细节一点不差,这狄仁杰的眼力也未免太厉害了些,比起当年的狄知逊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了狄知逊,红拂忍不住问了一句:“狄仁杰,你认识狄知逊吗?”
狄仁杰闻言一愣,随即答道:“回这位夫人的话,你说的这人正是家父,夫人莫非认识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