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这支辽军精骑飞燕骑的统领军将,孛律烈向来以作战勇猛无畏著称,但凡出战,他都会冲在队伍的最前方。今日突袭杀入涿州城的战斗自然也不会例外,他几乎是第一个从城门洞里冲出的骑兵。
然后,他就听到了侧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吼。虽然不懂汉话的孛律烈并不清楚对方喊的是什么,但这一瞬间里,多年征战,刀头舔血下来的经验却让他心中猛生警兆,在不假思索间,本该砍向前方几个守卒的刀已被他急速收回身前,身子也跟着一偏侧身,直往马侧闪去。
也就在他做出这个古怪的闪避防御姿势的同时,左右黑暗处竟同时有无数劲矢如雨点般飞掠而来,即便他把刀舞得如同车轮,挡住了身前极大的一块区域,却还是被其中一箭穿过防线,射中肩头。胯下的战马也接连中箭,悲鸣不已,前冲的势头也是当即而止,就往边上奔去。
就连及时做出防御的孛律烈都受了伤,其他骑兵的处境自然更是不堪。他们几乎是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硬顶着那阵阵乱箭前冲而入,看着就跟自己往羽箭上撞去没有任何区别了,那就是寻死啊!
作为辽军中有名的轻骑精锐,飞燕骑上下都不着重甲,最多也就披上一层薄薄的皮甲而已。这甲衣也就能挡住几十上百步外的流矢罢了,可面前的这场乱箭却是激发于三四十步处,正是箭矢杀伤和贯穿力最大的位置,而且这一支支力道还比寻常弓箭大上许多,一旦命中,那身皮甲就跟纸糊似的完全不带半点防御作用,从而使大批骑兵重伤落马。
而冲在最前头的一批人相继落马后,更是直接把个本就不甚大的城门洞都给堵了了严实,成了一块块要命的绊脚石,把后方的袍泽也给封在了出口处,还有人因为受黑夜影响,未曾防备,还因之人仰马翻,受伤不轻。
可以说只在这瞬息之间,本该轻易入城的飞燕骑就这么被乱箭射得彻底堵死在了城门洞里,进退两难。这一下就是孙途都感到有些意外的顺利了,但他的反应却也足够迅速,当即再度下令:“杀过去,用弓弩封门,杀光他们!”如此好的一面倒的屠杀机会,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呢?
将士们立刻领命,纷纷从左右黑暗中跑出,稍稍抵近后,又是阵阵箭雨泼洒过去。这对还被困于城门洞里的那几百辽军来说,就真是阎罗王的催命贴了。纵然他们一个个奋力舞动兵器,找着倒下的战马作为掩体躲避,依旧无法完全保住自身不被这一阵紧过一阵的乱箭所伤,惨叫声一直在这个半密封的空间里不断回荡,脚下的尸体不断增多,鲜血也是跟着泊泊流出,个中凄惨绝望,是他们从未想过的。
但此刻,即便有人想要回身逃出去都有些困难。因为他们刚才急着占领城门,一下进来的骑兵太多了,一支千人的骑兵竟有将近半数一股脑地冲进了城门洞内。纵然这涿州北门足够宽大,都能让两三辆宽大的马车并行通过了,可在面对这许多骑兵,尤其是已经混乱的骑兵时,这点空间依旧是不够看的。
只见他们争先恐后,横七竖八间,就把道路彻底封死,别说让马儿转身离开了,就是人想要过去都没那么容易。
“弃马,弃马离开!”不知谁突然高声大叫,终于是得到了后方不少人的认可。到了这时候,什么骑兵可以丢命却不能丢马的说法早被他们抛到了脑后,毕竟命只有一条,马却还能再找。所以很快地,后方那几十人,就已匆忙下马,手脚并用地直往另一头的城门洞子奔去。而更远点的地方,那些尚未来得及进来的骑兵则是迅速向左右让去,为他们分出道路来。
可就在这时,他们的后方却传来了又一阵的喊杀声,之前落在他们背后的常胜军终于赶回来了。城门处的惊变,完全打乱了辽军的节奏,也乱了他们的心神,居然把后方的这一情况给彻底抛到了脑后。
虽然在辽军的伏击下,这支夜袭的常胜军伤亡惨重,大败脱逃,但他们终究还是保持了一定的战斗力,尚有一千多人能够活着回来。刚才瞧见这些辽军骑兵竟赶在自己之前冲向城门时,他们已经是心急如焚,全力冲来。
他们心中后悔啊,原来一切都是敌人的阴谋,自己却成了辽军打开城门的帮凶!早知道是这么结果,他们宁可死守城中,也不敢贪这一份功劳啊。现在的他们从上而下,满心只有将功赎罪,只有和辽军拼死一战的念头。
所以当他们杀到城门前,看到那些不断退出来的辽军骑兵时,却是完全没有半点犹豫,就已疯狂地扑将上去,凶悍地对他们发起了最猛烈的攻击。
这下,这些辽军精骑的处境就越发的不堪了。前方城门处还不断有箭矢射出来,里面更还有自家袍泽在作着最后的挣扎,想要逃得性命。而身后却又有常胜军凶狠扑杀过来,两边一夹,他们真就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硬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