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陵及周边地区的军民都将孙途视作自私自利之徒,使他成为千夫所指的反派后,这一情况终于是被传到了丹阳城。这顿时就惹来了一众下属将士的勃然作怒,所有人都为自家钤辖大抱不平,甚至都有人在叫嚷着要带兵回山东了。
这日午后,鲁达等几人又气冲冲地赶来见孙途,他们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说道:“钤辖,外头的传言实在太过分了,简直就是胡言乱语,把什么过错都往咱们山东军头上扣,连下面的兄弟们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哦?外间却是如何传的?”孙途此时倒是表现得颇为淡定,甚至面上还带了丝莫测的微笑,手中也还捧了杯茶水,正慢条斯理地喝着呢。
“他们说咱们有意侵夺军粮,还说我们早已在暗中与反贼相勾结,只等时机成熟就要谋反,真真是岂有此理!”连林冲这等好脾气的人,这时都有些急了,说着,又担忧道:“钤辖,要是朝廷真信了这等谣言,咱们的处境可真就危险了。”
“而且如今江南百姓都因谢默一事将我等视作敌人,据传不少丹阳本地的百姓就因为怕我们会害他们居然就不敢回来了。”杨志也是一脸忧虑说道。
直到提到此事,孙途脸上的笑容才稍作收敛,觉着事情确实有些不妙。
早在他们拿下丹阳后,便已着手散布消息让之前出逃的百姓赶紧回归,毕竟如今这丹阳城中百姓只余三成,实在太过冷清了些。可即便如此,半月下来,出逃的百姓也才回来不到一半,这可不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
见孙途动容,杨志又继续道:“还有常州那边的兄弟竟也被彭永真的淮南军给留住了,除非与之翻脸动手,否则根本就过不来,董都监派人前来询问,看钤辖你是个什么主意。”
“钤辖,可不能让他们胡来啊,这儿毕竟不是山东,一旦真起了冲突,我们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林冲一听便紧张地劝谏道,他是真怕孙途一怒之下会给董平那边下达强行回军之令。
“你放心,我还没糊涂到这等地步,那不是更坐实了我有反意吗?”孙途当即出言道,但眉头却皱得更深了:“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如今金陵那边不断传此谣言,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而这很可能就是朱勔等人。”
“是啊,定是咱们拿下了丹阳粮仓让朱勔他们生出顾虑来,所以想用此民意舆论来迫使咱们带兵回去。”朱武也道出了自己的看法。作为如今孙途身边的要紧谋士,他是一直都追随其左右的。
“其实说到底这都是他朱勔心虚的表现。他很清楚自己盗卖了多少军粮,怕我揭穿他,所以先一步污我声名。”孙途哼了一声:“亏我之前还给他留了些颜面,报上去时只提军粮被毁去一半,却未曾提到有些粮仓粮食不翼而飞……看来不给他些厉害瞧瞧他是不会有所收敛了!”“钤辖,如今再提此事恐怕没多少人会信啊。”林冲忧心道:“现在无论军民都受人蛊惑,认定我们贪心不足,粮食有缺,只会让他们越发的怀疑咱们。”
“嘿,这倒是没吃着鸡反惹了一身腥了。”孙途心中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朱勔他们会如此卑鄙,他就该先下手为强,早早把这边粮仓中大量粮食被人倒卖的事情给散播出去,先占据道德的制胜点了。奈何当时他终归顾虑到江南局势,再加上确有私心,想暗自扣下一部分粮食,结果就把自己陷于不利的境地。
“钤辖,如今之计只有离开江南,也可传话让董平他们见机行事,早些与我们汇合。”杨志依然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杨兄,你这做法实在后患无穷,即便我们真能全须全尾地回到山东,不照样要担上那些罪名?何况这么一来,就更让人觉着我们理亏,到时朝廷问责起来又该如何应对?何况江南乱事未平,我们又有何面目回去?”林冲忙出言反对,却也说得颇有些道理。
顿时间,孙途还真就有些不知该作何选择才好了,这是他以往从未遇到过的复杂局面,可不是只用蛮力就能轻易化解的。
其实他也很清楚这时江南百姓对他大起怀疑,印象极差的关键还是在于他害死谢默一事上。只要他让谢默现身把事情说明了,情况自然能大为好转。
可奈何谢默此时压根就不在他身边,而是被他留在了金陵。这时要是真公布出这一真相来,只怕以朱勔的心狠手辣,真会杀人灭口,先一步把谢默给解决掉了,到那时他就连这张底牌都没有了。
“看来得先想法儿把谢默从金陵接来,然后再借他之口洗刷我的罪名。至于董平他们和淮南军的那起官司,就只能留等平息这场风波后再说了。”常州一战的内情他早已知晓,两相对比,可与彭永真报与朱勔的情况大相径庭,奈何此时他即便说了,怕也没几人会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