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守,这就叫本官更无法理解了,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董都监更是一表人才,即便想娶令千金也不算辱没你家门楣,你又为何反应如此激烈呢?”事情还真就如自己判断般与程小姐有关,但还是让孙途觉着有些奇怪。
“我女儿乃是有夫之妇,他如此做法实在是……”程万里气得面色竟重新红了起来:“哪怕我女婿已去世多年,但我程家女只能从一而终,岂能与其他男子再行苟且!”终于豁出去的程太守把这话一说,身子都有些颤巍巍了。
这对他来说确实就跟被人当众打脸一样痛苦,羞得程万里都有些抬不起头来了。而孙途则满脸惊诧地立在那里,半晌后才轻轻道:“就因为这点事情,居然就差点导致东平全城沦陷?”
这要不是程万里亲口承认,董平他们又没有提出反对,孙途都难以接受这样的说法和解释。因为在他看来,这事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官员居然会把这种子女的名节看得比什么都重,甚至高过城池安危?
要知道如今可不是礼教理学盛行于世,不断约束着女子种种行为,将她们视作没有思想的傀儡货物,只能任由男人摆布的明清两朝啊。如今可是大宋朝,思想虽然比不了前朝大唐开放,但也不至于强调女子必须从一而终,甚至如今的出嫁之女还能主动向夫家提出离婚,然后在拿回自己的嫁妆后,还能被世人视作理所当然呢。
至于寡妇再嫁之类的举动更是所在多有,就连皇室老赵家都有过这样的举动,也不曾被民间百姓笑话,怎么到了他程万里这儿,却成了一桩天大的罪过了,竟能让他因此干出如此错事来?其实不光是孙途,在场其他人,包括程家的那些下人,这时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在如今这个世道,提倡女子不可二嫁或许还能受到一些人的追捧,但到程太守这般地步,就有些骇人听闻了。
众人的反应却让程万里一阵恼火:“孙都监,董平这等做法实在欺人太甚,老夫这才会将他拿下问罪。哪怕就是告到朝廷里去,我也是这个说法,是他坏人名节在前,本官断不能轻饶了他!”
已经回过神来的孙途只能是轻叹一声:“但在我看来,他二人却是两情相悦,太守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
“爹爹,我与董郎是真心的,他从没有骗过我……女儿不孝,但我已经向上天起誓,这辈子是一定要嫁与董郎为妻的。”这时的程月娥也已鼓起了勇气了,突然上前一步,看着自己的父亲道出了自己的决定。
这让程万里脸色再变,手指着自己女儿喝道:“你……当真是岂有此理,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你如此执迷不悟!我程家书香世家,族数代未有再嫁之女,你这是要让祖宗蒙羞吗?”
这番声色俱厉的话立马就镇住了还想说什么程月娥,她终究习惯了听从自己父亲的安排,习惯了逆来顺受,现在见父亲如此大怒,还真不敢再出忤逆之言了。而董平,虽然心中焦急,但此事本就因他而起,在程万里面前自然矮了一头,居然也不敢出声了,最后只能把求助的目光落到了孙途身上。
孙途也果然没有叫他失望,当即开口道:“程万里,若你程家祖宗当真在天有灵,恐怕让他们感到蒙羞的只会是你,而不是程姑娘吧?她不过就是在丧夫之后另有心上人,可你呢?你却因为一己之私,居然无故捉拿地方武官,还差点导致东平沦陷,不,东平府其实早已被破,要不是本官及时赶到,将有更多百姓因你而死,你良心何安,你觉着程家先祖会如何看待于你?到底谁的过错更大,难道你真不知道吗?”
这几句话犹如当头棒喝,直接打得程万里的身子一晃再晃,差点就一个趔趄坐倒在地。吓得程月娥赶紧上前搀扶住了他,一脸担忧地道:“爹爹……”但却立刻被他一把推开。
而孙途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他继续道:“还有你今日居然还下令开城门,把梁山贼寇给放进城来,这罪过可比什么二嫁要大得多了!我想你所以会做出如此昏聩的决定应该就是为了弥补扣拿董都监,从而导致城防虚弱的过错吧。但你却以一个更大的错误来弥补之前的过错,一错再错,居然还敢谈什么名节气节,当真是让人发笑!”
被孙途无情揭破一切,使程万里再没有了之前的咄咄气势,整个人就如斗败公鸡般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明白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诚如孙途所说,与他犯下的大错比起来,自己女儿这点事情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