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和江令寒他们当然感知到了先前那冲霄而起的剑意,以及那毫不掩饰的杀气,所以自是往感知到的方向而去。
只不过,还不到演武场,便看到了回廊下走来的玉沁。
苏澈见她气息如常,并未受伤,心下松了口气。
至于其他人,则是愣了愣,因为石不予并未跟在身后。
“石姑娘呢?”叶青玄有些紧张,连忙问道。
“睡了吧。”玉沁说道。
“睡了?”叶青玄怔了怔,下意识道:“在哪?”
玉沁淡淡看了他一眼。
叶青玄不免赧然,“不,不是。”
“打累了,当然睡下了。”玉沁随手指了个方向,没继续说。
叶青玄当然不会冒昧,真的过去,只是挠了挠头,也颇多不好意思。
“时候不早了,各位也早点休息吧。”江令寒见玉沁这般随意,也能猜到对方该是留有分寸,倒也不会为石不予担心。
只是,心里仍不免感到惊异。
因为对方能出现在这,这自是能说明两人之间已有胜负,且落败的是石不予。
这才过去了多久,两人能交手几招?
大修行之间的胜负,同境修为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分出高下的。
而这只能说明,眼前之人的修为更高,武功更强,远比他们还要更进一步。
不可否认的是,即便是再淡泊的心境,江令寒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些争强好胜,只是现在,难免会有些无奈感。
自梁州城之后,自己回云梦泽,因为完成了山门的任务,拿回了遗失已久的《观潮剑气》,宗门和师傅给了自己不少修行所需。而自己也已经够努力了,比以往还要努力地修行,就是因为当初梁州城受挫。
当破境时,他心里没有喜悦,因为这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水到渠成。彼时他心里想的,是苏澈,是颜玉书,不知道他们两人,如今修为几何,是否也已破境。
他觉得自己该是修为领先,但又觉得这两人天赋高于自己。
这般矛盾,直到今日得见。
又因此时而有几分失落。
但江令寒不是气馁之人,他重打起精神,不过是修行罢了,今后更努力一些便好。
江令寒心中如何想的,苏澈当然不知道,只是在他提出休息之后,也是觉得天色已晚。明日事未定,的确需要养精蓄锐,而不是寄情于酒。
众人几句话后分别,各自回了客房。
路上。
“她真是睡了?”苏澈问道。
玉沁轻笑,“怎么,你也想去瞧瞧?”
“没有。”苏澈摇头道:“只是觉得,她虽然令人不喜,但也不至于太过教训。”
“我没杀她。”玉沁道:“怎么说也是真武教的人,得给几分薄面。”
苏澈笑了笑。
“我倒无所谓,是怕给你苏公子惹麻烦。”玉沁轻哼一声。
苏澈翻了个白眼,不过对她这般说话也习以为常。
“她武功怎么样?”他有些好奇。
两人穿过院子,进了客房,在门前,玉沁停下。
“马马虎虎。”她说,“剑法不错,若放在以前,想要杀她,的确会费些气力。”
苏澈知道,这话中的‘以前’,自然是指没有修行《无生玉录》的时候。
而分生死,跟分高下的难度自然不一样,他对此自是不问。
“今夜虽然对她略施惩戒,但她对你这把剑执着,想来这心思还不会断了。”玉沁说了句。
苏澈道:“那到时候,我来领教她真武教的剑法。”
玉沁看他一眼,笑了笑,然后指了指一侧的房门,眨了眨眼。
苏澈连连摇头,指了指另一侧的房门。
门推开,两人相隔一丈,分别在门后。
门渐渐关上,遮住两人的目光。
玉沁背靠着房门,心想着那人关门后,会是怎样,心里现在又在想什么。
而苏澈在关门之后,手放下,面对房门,默然片刻。
他有些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或者说,是在心底的,对玉沁莫名而生的一种感觉。
或许是同行久了,日日接触,陪伴一起,所以心里会自然而然有一种难以割舍?
苏澈一时想不明白。
他想到了周子衿,年少时的那份喜欢,那是炙热的,真诚的。
他想到了不久前,机关城的栈道云桥上,对方那冷漠的眸子和言语,无情到令人窒息。
而他当然知道,彼时对方出现在那,正如商容鱼所说的那般,是修行无情道为了斩断羁绊执念破境。
曾经的,对周子衿来说已然成为了过往,只留自己停在原地。
是自己,一直在驻足不前吗?
苏澈想到了当年周子衿离开时,留下的那封信。
他在怀里摸了摸,拿了出来,揭开油纸包,是一封原本一直放在怀里,而在梁州城被鲜血洇透,后来又在淮水河上浸透,如今皱巴巴的信。
上面的字迹当然都看不大清了。
模糊如曾经的回忆。
泛黄就如当年的故事。
只是他还记得,一直没有忘记过,也可能,就只有他还记得了。
苏澈觉得喉间有些发堵,将信收了,把桌上的灯点了,坐下。
壶里的水有些凉了,他喝了几口,下意识地看向房门处,对面,也亮起了光。
他觉得有些暖。
“睡了吗?”声音传来,即便是在房门外,即便是隔着几丈,也清晰。
没有多么悦耳,只是很好听。
“哪有这么快。”苏澈随口回了句。
没有声音再传来。
他觉得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摇摇头,便要脱衣去床上。
“早些睡吧。”玉沁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让本已经静下来心的苏澈,脱衣的时候顿了顿。
“你也早点休息。”他说。
除了屋外的虫鸣,和烛火偶尔的跳动声,一切又安静下来。
苏澈晃了晃头,在床上坐下,心法运转,修行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