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相继跑出房内,屋内剩下清一色的男人,除了森川、雷远和陶嘉渠外,还有两名狱警远远地站在房门口。
在森川看来,陶若歌羞态可掬,毫无疑问她已默许了他的提议,只是不好意思当众表态罢了。
陶嘉渠对这个唯一的孙女也是自忖十分了解,从她的言行举止他早就断定雷远是孙女心中的不二人选。之所以当着森川的面询问若歌,无非就是走走过场。
剩下来,森川所要做的就是做雷远的思想工作。
一切按照他的思路向前推进。
如若一切如愿,森川恨不得马上将陶嘉渠拽进局中,胁迫他答应一同开采栖霞山锰矿。
森川沉吟片刻,正欲询问雷远的意愿,却听到陶嘉渠率先问道:“雷先生,你和歌儿已相处一段时日,歌儿的为人你也大致了解,她的父母你也见过,他们都是本分的生意人,根本不关心政治,且与世无争,我想这段姻缘还算适合你吧。”说着,陶嘉渠逐渐走近雷远。
这是怎么啦?雷远内心嘀咕一句,他没想到陶嘉渠也会急着凑合这段恋情,心中十分讶异,忍不住狐疑地看了陶嘉渠一眼。
陶嘉渠此时已背对森川,雷远看到他正在不断地给自己递着眼色。
“雷先生,你先不用急着回复我,但我希望你三思!”
雷远于是支支吾吾起来,不置可否。
森川乘热打铁,“陶老先生这完全是为雷先生着想啊!”
陶嘉渠之所以迫切应允森川的所谓“不情之请”,的的确确是为了雷远。
从进了这间房后,尽管陶嘉渠不清楚审讯室发生的一切,但他大致听清了个中缘由,一定是日本人拿林雪宜来胁迫雷远,才导致了他的转变,因而,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尽可能地解除雷远的顾虑。当然陶嘉渠也知道,这样的举措治标不治本,根本无法让雷远轻装上阵。
除了这一点,依陶嘉渠丰富的江湖经验,他已大体上猜想到森川的盘算,森川作为南京城的最高阶情报主官,怎么可能清闲得去管两名中国青年男女的婚情?他这样做必有深意,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与前些日子谈及的合作开采锰矿一事大有关系,他只是一介百姓,根本没有把柄落入他手,如果自己执意拒绝合作,他森川倒也奈何自己不得。正因为如此,或许森川才急于捏合这段姻缘,好让自己和一名军统间谍不清不楚起来。
关于合作开采锰矿事宜,这数天来陶嘉渠已经捋清其中利害关系,与其拒之,不如允之,最大的原因就是日本人不会因为自己的态度而放弃锰矿的开采。他尽管毕业于东京大学勘探专业,但并不代表日本人找不到其他的此专业的能人,锰矿开采或许推迟但绝不可能搁置,想清楚这一点,陶嘉渠权衡再三,总觉得应允乃为上策。
因而,当下陶嘉渠迫切想做的,就是利用森川有求于己,拯救雷远于水火。
他根本不在乎雷远的身份,他只知道他是一个有胆识有担当的中国人,这样有血性的中国人,他陶嘉渠打心里喜欢。至于和这样一名所谓的军统间谍扯上关系,老迈但也豪迈的陶嘉渠其实毫不在乎。
如果能让雷远不用说出太多的秘密,就可以全身而退,是陶嘉渠最大的心愿。另外,既然孙女真心喜欢这个男子,倒也顺便可以遂了她的愿。
主意一旦拿定,陶嘉渠已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如何做。
“孩子,你的心思我懂,你是不是担心林医生的安危?你不想弃她不顾?”
雷远缄口不语。
“你有把握救她吗?”
雷远还是缄口不语。
陶嘉渠并不气馁,继续谆谆善诱道:“你是一个有志气的孩子,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有些事情,你必须听从内心的安排!”
雷远的嘴角动了动,但还是忍住没有发声。
“你难道不会真的认为你的情报可以换得林医生的平安?毕竟,她是一名共产党啊!”陶嘉渠终于血淋淋地直指问题的本质。
这也是雷远最担忧的事情。
自始至终,关于这一点雷远一直无法说服自己,他知道他的情报可以使得林雪宜短时间平安无事,但至于结果如何,他不敢深想,因为所有迹象表明,林雪宜已经铁了心要和日本人抗争到底。
他的权重远远没有到日本人投鼠忌器的那一步,这就意味着只要林雪宜继续抗争下去,凭他个人的能力是不可能保她永远无恙。
摆在雷远面前的,有两个无法逾越的难关,第一,他没有机会单独和林雪宜相见,即使相见,他绝不可能向她透露自己的“卧龙计划”,“卧龙计划”是一个高度核心机密,即使是南京站,所知道内情的也只是区区数人,更何况林雪宜并不属于他的组织;第二,他根本做不到让林雪宜出卖她的组织,林雪宜和自己的处境完全两样,在被捕前,林雪宜是没有做任何的准备,不像雷远本人,为了顺利实施他的计划,他是做足了功课,且进行了充分细致的准备的,一句话,雷远的“被捕”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是有预案的。
听到陶嘉渠的最后一席话,雷远这才如梦初醒。
美丽的肥皂泡无情破裂,雷远沮丧起来。他不得不提前开始思索应对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