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远自从见到他们后,目光一直在寻找江碧秋。雷远从看到林雨涛第一眼后,就已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在躲藏着什么,完全没有以往的乐观和自信,雷远已隐隐感到江碧秋一定出事了,只是无法证实,现在,答案被平优大成揭晓,雷远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他的心被严实的黑暗包裹,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平优大成话一说出,见雷远不买他的账,甚至都没看他一眼,以为雷远没有听清,就重复道:“江碧秋……被抓走了!”
雷远冷冷地打量了平优大成一眼,好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一样,“我没有跟你讲话,我是在问林雨涛!”
平优大成一脸委屈,后退几步不再说话。
雷远再次看着林雨涛,突然咆哮起来:“林雨涛,平优所说的事,我希望你亲口告诉我!”
钱奕从未见过雷远,只是偶尔听人提起过他,雷远苛责的语气已让他大为不爽,便移动着雍胖的身躯挤上前来,在雷远身旁站定,一股血气上涌,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呀,这么跟我们队长讲话!”说着便伸手来推雷远。
手尚未触及雷远,雷远一把撸住他的手臂,身子一侧,稍一用力,便将钱奕摔了出去。
这一摔,虽然不是很重,但声音响亮,钱奕又恼又羞,一骨碌爬起,毫不犹豫拔出手枪,气势汹汹指着雷远又欺身上前。
林雨涛蓦地一把夺过他的手枪,一拳击在钱奕的胸口上,狂叫起来,“钱胖子,我和他之间的事,你瞎掺和什么!滚蛋!”
钱奕痛得弯曲着身子,半晌才直起腰来,依旧心有不甘,气急败坏地对雷远喊叫起来:“你别以为你身手厉害,我是打不过你,可是你带来的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祸水,不但害死了萧队长,还搭进了其他两位兄弟的性命,这一次,如果不是林队长果断下令,又不知多少人因此送命!别说她是个旅长夫人,她就是校长夫人也不值得我们为她丢命!”
雷远忽然间如遭雷击。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雷远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因为你带来的那位女人,萧大海死了,还有两位兄弟也死了,今天,她赖在地上不走,差点又害死我们的赵队长!”
“萧大海死了?”话一道出,雷远已双目含泪。
一旁的林队长拼命点头。
雷远忽然觉得天旋地转。
稳了稳情绪,雷远火气又上来了:
“我不管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江碧秋是260旅刘起雄旅长的夫人,而现在,刘旅长就被小日本关在城里某一处监狱里,敌人为什么千方百计地要从上海把她抓到南京来?这起码说明了一点,那就是刘旅长依旧在和敌人斗争!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敌人有了筹码,这个筹码是所有人都很难迈过去的,你们想过没有,万一刘旅长扛不住了,投了小日本,那后果会是什么?!我们的国家又会有多少机密外泄?!又会有多少无辜的人会因此受到牵连?!”
雷远这一番话义正言辞,每一个字都在敲击着林雨涛的灵魂,他根本就不知那位刘旅长身陷囹圄,没有人和他提起过,韩勇只是含含糊糊说起到雷远在临走前和江碧秋讲过一番话,但具体内容没有听清,而江碧秋关于丈夫的事,更是只字未提。
林雨涛沙哑着嗓子绝望地道:“这些,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我根本不知道呀!我只知道她是旅长夫人,根本不知道他的丈夫已经被日本人抓进去了啊!”
雷远也自责起来,是啊,是应该亲自来一趟,和林雨涛陈明利害的。想着想着怒气渐消,又问:“你亲眼所见江碧秋被日本人抓走了?”
林雨涛点头。
梅茹夫妇见此情形松了一口气,两位年轻人,一个是儿子林雨涛,一个是他们从战场上背回、收留下来并救治康复的雷远,手心手背都是肉,尤其是雷远,他们在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已经产生了很深的感情。如果他们起了冲突,作为父辈的他们心情自不好受,现在好了,硝烟散尽,二人已和颜悦色。
最高兴的当属林雪宜,她一手拉着雷远一手拉着林雨涛,说道:“你们别再磨磨唧唧啦,日本人不会就这么放过你们的,赶紧撤吧!”
“江碧秋的事以后再想办法。”
雷远从林雪宜手里抽出手,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这时,他才接受了那位只见过两次面、虽不是兄弟但胜似兄弟的萧大海已经牺牲的事实。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雷远的内心怎么也不相信这个事实。
沉默好半天,雷远终于回过神来,问:“你们准备去哪里?”
“往江宁牛首山一带转移,看那里能不能找到落脚点!”林雨涛想了想回答道。
“叔叔阿姨还有伯父我带走,他们不能再跟着你们折腾了!”雷远不等林雨涛表态,又转过身子,拍着平优大成的肩膀,说道:“张遥君,刚才多有得罪!”
张遥灿烂一笑:“我根本没放在心上,雷大哥不要在意。”
“等过了这段时间,张遥君最好还是跟我进城,也许那里的战场更适合你!”
“我一切听雷大哥的安排!”
雷远把林雨涛拉到角落里,轻声说道:“雨涛,我在中山中路215号开了一下‘新颜’照相馆,你如果有什么事,可到那里找我。”
林雨涛终于找到了机会,重重捶了雷远一拳,笑道:“你小子这么快就当上老板啦!”
至此,二人冰释前嫌。
雷远扶起梅茹,对他们说道:“我们赶紧回城!”
说完,雷远转过头,眼光掠过林雨涛,掠过张遥,掠过钱奕,掠过小个子韩勇,掠过刚刚归队的陈阔海,说了一声再见,便带着林雪宜和林玉高他们向青马桥方向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