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考的学生中有不少电影厂子弟,包括秀影厂、西影厂,以及其他一些电影厂。这些人从小在电影厂长大,接触过电影,知道不少电影名词。在候场区,几个考生大谈电影理论,张口长镜头、闭口蒙太奇,说要考这些东西。
那议论声像鞭子抽在吴知柳的心尖,抽得他那有些敏感的心刺刺地疼。这些东西,他不要说接触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心里琢磨着,也许不该来考北电的,自己对电影真都是一窍不通,一会儿老师问起,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该怎么面对他们啊?
许望秋见到吴知柳脸上浮一层土灰色,知道他担心什么。当初他考北电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嘴里全是专业术语的人,唬得其他考生一愣一愣的。这种人好像很牛逼,实际上就是瞎咋呼。他拍了拍吴知柳的肩膀,安慰道:“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北电入学考试根本不会考这些。你想啊,要是你都懂什么叫蒙太奇、什么是长镜头了,那还进学校干什么?这些进学校之后老师会教的,考试根本不会考!”
许望秋声音不大,但周围考生都听到了,若有所思的点头。那个几个把蒙太奇挂在嘴里的考生自然不服:“你说不考蒙太奇、不考长镜头,那考什么?”
其他考生侧耳倾听,想知道许望秋是不是真能说出点什么有用信息来。
许望秋看了问话人一眼,轻笑道:“就考高中知识,以及基本的文艺常识,主要看有没有天赋,有没有潜力。”
那提问考生蔑视的目光像刀子,恶狠狠向许望秋扎过来:“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来,原来是在吹牛。这种话谁不会说啊。猪鼻子插葱——装象!”
许望秋眉头一皱,心想骂人可是你不对啊!他轻慢地语气就像伸出的巴掌,啪的抽在对方的脸上:“作为导演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是观察生活,提炼生活的能力。只有对生活有足够的观察和体验,才可能从生活中提炼出动人的细节来。拍电影是拍什么?就是拍各种细节。如果没有足够的细节支撑,故事在好看,它也是空的。我们考试会考小品,你以为是考我们演戏演得好不好?不是,是考察我们构思适合这个情境的人物及事件,以及用恰当的行为和动作表现出来的能力,其实就是观察生活,从生活中提炼素材的能力。现在你懂了吧!”
那个考生被许望秋的话抽打得哑口无言,一张脸热辣辣的,仿佛被许望秋抽肿了。他想要反驳,却不知道如何下口,伸长脖子,张了张嘴巴,像一只不会发声的鹅。
其他考生也都被许望秋的话惊到了,若有所思的点头。
站在不远处的王心语老师惊讶的目光像铁箍紧紧定在许望秋身上,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对导演有这般认识,是哪个电影厂的子弟吧?他咳嗽一声,喊道:“吴知柳,吴知柳有没有?”
“有!”吴知柳应了声,转头对许望秋道,“我进去了。”
许望秋知道吴知柳肯定没问题,但还是提醒道:“不要编故事,说真东西。”
吴知柳跟着王心语进入导演系考场,接受几位考官的考察。正如许望秋说的那样,考官没有问蒙太奇、新浪潮之类他没有接触过的玩意儿,考的都是基本文艺常识。
在命题讲故事环节,吴知柳本来想编故事,但他想起许望秋刚才的话,就讲了一件他经历过的平凡往事,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他如何帮助和保护一位中学老师的故事。命题讲故事考试时间是7分钟,讲到第7分钟的时候,吴牛子停了下来。
主考老师赞许的目光注视着吴知柳,鼓励道:“接着讲,讲下去。”
狂喜如泛滥成灾的大河在吴知柳的心头奔涌,他知道自己有希望了,有机会读大学了!在这一刻,吴知柳特别感激许望秋,如果不是听了许望秋的建议,讲一段真实故事,可能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吴知柳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许望秋还在候场。他走到许望秋身旁,用力拍拍许望秋肩膀,感激地道:“谢谢,望秋!”
许望秋知道吴知柳应该表现不错,轻笑道:“说这话就见外了。”就在这时,他听到王心语老师喊道:“许望秋!许望秋有没有?”许望秋马上站起来,大声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