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太阳譬如贴在脸上的炽热火球,尤其下午一点半到两点钟之间,水分不断顺着额头和眼角溜走,整个人便被这些咸湿的液体弄得又困又燥,让人难受而且无力。
况且农村的婚礼大多充满了粗野的吵闹,早上起得比较早,吃过午饭马肃就想找个地方眯一会儿,结果到处都是喝多了酒扯着嗓门大声叫喊的亲戚朋友,大人们行头比较浓,在呼呼的电风扇下弄了好几桌麻将,噼噼啪啪开始修建长城,马肃转了一圈,在一张小板凳上迷糊了一会儿,醒过来的时候,就有点尿意,卫生间在堂屋后边,堂屋里至少摆着两桌麻将,马肃听着声音就觉得头疼,想了一会儿,打算出去找个偏僻的角落解决生理问题。
大舅的房子盖得很有讲究,海岩市毕竟属于江南富庶地区,人口稠密,即便乡下的农民房大多都聚在一起,要么五六户一排,要么三四户一排,前后要么是湖,要么是路,要么是另一排房屋,空间比较狭窄。但是大舅的房子是稍有的独栋,东边一条石子路联通大路,前面有一个一亩多大的小池塘,西面和屋后都是田地,房子前后都修了宽敞的水泥晒谷场。
这种房子住起来就很舒服了,马肃沿着石子路往北面走,大片碧绿的稻田中间夹杂着大大小小的湖泊在马肃眼前铺开,视野极佳,很有一种开阔的感觉。
尽情地放完水后,马肃被太阳烤得头皮发麻,越能感受到这种强烈的炙烤,马肃反而从心底生出一个念头,记忆里大舅家往后不远,就是整个高家头最大的狗头湖,有两条根本找不到源头的河流联通湖泊,所以狗头湖不仅水量大,而且水质比较好,夏天常年有人在这游泳。
果然,没走多远,沉静安详的湖面当头朝马肃而来,狗头湖湖面开阔,东西比较长,大概延伸了有三四百米,南北较短,大概也有六七十米,有渔网将湖面分成好几块。最大的一块靠近东面的码头,深色的湖水给人一种从头到脚的凉快的感觉,马肃快步走近湖边,这时他发现青石板的码头上用干净的石块整整齐齐压了两套衣服。
已经有人先到了,马肃眼光在湖面找了一阵子,果然在湖面中央看到两个小小的黑色脑袋,从衣服的样式看,这两个人肯定是男生,马肃也就没有多管,迅速脱下身上已经被汗水打湿的衣服和裤子,当然包括那件样式古朴,用牛皮筋做松紧带,已经开始起球的红色内裤,有样学样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压好,用冰凉的河水浇了浇炽热的身体,顿时一股透彻的凉意让马肃忍不住发出欢快的叫声,略做准备之后,马肃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马肃的游泳生涯并不是从乡下这些大大小小的湖泊里开始的,海岩虽然属于江南水乡,但是马肃出生地比较晚,国家改革开放,大力发展生产力的进程比他还早了十年,所以等到他到了下水撒野的年纪,海岩已经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山清水秀的江南水乡了,很多湖泊受到污染,当然最重要的是,马肃是儿子,而且还是爹妈违反计划生育,交了罚款生下的儿子,加上姐姐马周小时候差点淹死,所以从小他就不被允许参加这种有可能带来人身危险的体育活动。
直到上了大学,学校体育课开了游泳的项目,马肃才学会了游泳。参加工作之后,认识了一个常年坚持冬泳的老头,老头六十来岁,不管刮风下雪,每天早上六点半到七点半坚持游泳,马肃跟着他游了将近两年,所以水性也算相当不错了。
上个时空马肃没在狗头湖里游过泳,不知道湖水深浅,所以游得比较谨慎,没有立刻放飞自我,一下子窜到湖泊中心,但是随着刚下水那股冰凉的寒颤已经被森然的舒爽代替,马肃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逐渐适应了湖水的温度,便开始一点一点离开了岸边。
“马肃?“这时,马肃听到边上哗啦啦的水声之中,隐隐约约传来自己的名字,他浮在水面,转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一阵剧烈的水声之后,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在他旁边一米多远的地方浮了出来,头发和水光把他五官连成一片,看不出到底是谁。
“马肃?真的是你?“那个脑袋用手抹了一下脸,头发被他捋到头顶,露出一张又黑又瘦的长脸,张嘴的时候,左右两边歪掉的虎牙洁白抢眼。
马肃觉着这张嘴和两颗牙齿看起来有点熟悉,不大确定地问道:“你是武学鹏?“
来人露出一张极度夸张的笑脸,细长的嘴巴差点就咧到了耳根上,一面用手掌重重地砸了下水面,激起层层叠叠的浪花,“我说就是你吧,嘿,我在这里游了好几年了,第一回碰到你啊。你会游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