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现了鱼肚白。
晓宇在茅草房里张开了眼睛,他揉了揉眼眶,有些奇怪自己竟然在外婆这个院子里睡了。
草房看上去四面漏风的模样,睡在里头却很温暖。
想想外公的本事,晓宇也就不那么奇怪了,不仅仅外公有本事,就连外婆也不那么简单,哪里是个普通的老奶奶了?
想了半个晚上,晓宇也没想明白,昨晚在外婆身上看到的究竟是有几分真的,还是干脆就是自己错觉。
自己的妈妈又会是什么样呢?工作那么忙,仅仅是因为公司吗?
晓宇想得有些远了,想想对事情仅仅知道一点点的小笙,和大大咧咧的小姨,大概外公的亲人们,对这事情也知道的不太多吧。
二姨三姨她们也来了,昨晚住在宾馆来着,她们和妈妈长得像不像呢?
今天好像就能见到了。
晚上好像就是大年夜……辞旧迎新,这回外公可就真的走了。
桌子上摆着一套简单的白袍子,宽宽大大的,似乎能够套着几件厚的在里头,晓宇打扮停当,到了前面的院子,默默地跟着小笙和外婆到了山里。
妈妈依旧没来,只是偶尔有微信过来问他饱暖的事情,虽然总让晓宇觉得少了点什么。
辞世礼的司仪是小姨夫,他高高瘦瘦的,细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巧的眼镜,很是斯文的样子,细声细气地用音乐老师的语气念着祭文,一个胖胖的大和尚不知是从哪儿请来的,他垂着眉毛,低头念着经文,回头看着站在排头的晓宇,好像仪式似的一问一答着,晓宇早有准备,流畅的过了辞世礼,棺木下葬的地方,外人全部屏退开了,却是筑了一个小神龛,晓宇点上了香火,回家时县里饭馆送来了订好的席面——在这个时候还能订到席面,也是小姨提前跑了一趟辛苦联系到的。
一席五花八门,众人褪下了白服,收集到一起,在门口的铜盆净了手,静静地吃了起来。
饭菜有点丰盛,但是吃起来也的确没什么味道,晓宇不禁胡思乱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兔子点心给弄得只能吃点小米绿豆青菜萝卜什么的了。
兔兔说过有这个副作用……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大桌子上没什么人说话,都是静静的,二姨理着中分的半长发,精瘦得像是瘦了两号的妈妈,一脸干练的模样,三姨一头长头发,戴着大框的黑边眼镜,有时候露着出神的模样,眼睛也是大大的,圆脸下面肉肉的双下巴若隐若现;倒是更像胖了一圈的小姨。
小姨笑眯眯摆着小酒窝,一双眼睛不断看着他,二姨和三姨也是如此,不过细微处又有不同,三姨看起来十分的好奇,有时候目光落在他脸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似的就发起了呆,二姨的目光却十分锋利,偶尔带着审视,倒有点像妈妈给晓宇找来的兼任保姆的家庭教师,看得晓宇有点隐隐的紧张。
默默地等着席面散了,一旁的厅子里就有了那么点小小的喧嚣,胖胖的小姑娘大声喊着,纠缠着三姨家的方方表弟,方方表弟有点瘦弱的模样,表情却有点狡黠,眯着眼睛遮挡着手里藏的东西。
另一个男孩子打理得干干净净,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他眉眼间有点像是二姨的样子,偶尔有些不悦地看着打闹成了一团的方方和妙妙。
桌子上摆着一个本子,他快速地书写着什么,字迹很是整齐,全身上下纹丝不动地,只有手肘带动着趣÷阁尖,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厨房已经被三个姨妈占住了,小笙都进不去,何况是自己呢?
晓宇看着略略有些喧闹的院子,忽然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并非刻意,而是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好像被排斥了似的,或是说被外物无意间地忽视了他的所在。
坐在天地之间,仿佛一块大石头,有清泉流响,也有流水淙淙,却偏偏寂寥的很。
他有一点闷闷地返回了院子,却见小院里也有一道寂寥的影子,她坐在那儿,看着晓宇走进来,先微微地红了脸,低下头去小声道:“晓宇哥哥怎么不在前院玩呀?”
“……你呢?”晓宇默不作声,回屋取了个垫子,走到另一边的石台的上坐下。
“我……我更想陪着奶奶。”小笙低下头:“奶奶出门去了,说更晚一点回来。晓宇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方方和剑表哥他们?”
“没有。”晓宇摇了摇头:“只是有点儿不习惯。”
“嗯。”小笙点点头,也不再纠缠:“是不是有点寂寞呀?”
“没,如果寂寞的话,前两年这个时候,也是只有我和妈妈呢。”晓宇轻声道:“现在更多的人在这里,哪里不好呢?”
“那就……”小笙笑笑,正要说说话,突然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