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中年妇女和史春秀当然是亲人,虽然不知道两人究竟是母女还是婆媳关系,不过这并不重要。
中年妇女身上有个泌尿系统感染的状态提示,很明显,她的发热和这个状态关系密切。但现在,她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妈感染了,她现在倒在地上生死未卜……我可能也快了。
在这样的认知下,她还能顾得上拽着自己妈的手,不让老人家的脸贴在不怎么干净且冰冷的地面上,就已经是她能做到的全部了。排队四个多小时还没看上医生,对新型烈性传染病的恐惧、长时间等待所带来的焦虑以及母亲突然晕倒的绝望混杂在一起,激烈的冲突和情感矛盾能够让最有理智的人都失去思考的能力。王艳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她的本能告诉她,现在应该马上呼救,于是她跺着脚,用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哭喊了起来。
她想为自己的母亲,为自己喊出一条生路来。
孙立恩被她当成了过来帮忙的好心人,但王艳非常清楚,现在有一两个好心人帮忙没有任何用处。只有医生,只有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医生们才有可能救回母亲的性命,才有可能让自己也活下来。
于是她继续高声哭喊着,“医生,医生啊!快来人呐!救命啊!”
孙立恩被这位阿姨的声音喊的耳朵都疼了,他努力大声喊道,“我就是医生,别叫了!急诊室在什么地方?”
状态栏几乎已经把答案写在了孙立恩脸上。史春秀所患的疾病应该是肺栓塞,而且情况还挺严重。她现在急需获得溶栓治疗和利尿处理,这样的处理手段,作为三甲医院的鹤安医院应该是有能力提供的。但……哪怕是更加对路的宁远市第四中心医院,这样的患者也需要被移动到抢救室里后,医生们才能提供进一步的帮助。在四院的门诊走廊里,急性肺栓塞的病人也无法得到救治。
急诊室里可以提供吸氧,有可以减轻左心室压力的药物。要想保住史春秀的命,首先得找对地方才行。
“急诊室在这边!”大约七八米外,听见骚乱动静的发热门诊医生终于突破人群冲了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孙立恩夹克衫外面的“宋安省紧急医疗队”标志。于是下意识的把孙立恩当成了柳平川带队过来支援的医生。他和孙立恩一起把这位倒在地上的患者先是拖行到了稍微空旷一点的就诊大厅里,然后找来了一张病床,在周围几个热心人的帮助下把人搬运到了床上。
接下来就是一阵狂奔。带着N95口罩和面屏,同时穿着防护服的医生跑起来很困难,但他仍然在努力跑着。四十多秒后,他推着病床,带着孙立恩冲进了抢救室里。
“肺栓塞合并急性右心衰,给她吸氧,马上做B超,生命体征检测。下尿管,呋塞米静脉推注40毫克,低分子量肝素给四千单位,皮下注射。”孙立恩快速下完了抢救用的医嘱,然后问道,“咱们医院里的介入科现在有人没有?”
这位医生愣了一下,然后一拍胸口,“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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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伍健平医生连续值守发热门诊的第三天。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累计在鹤安医院干了快二十天发热门诊了。
没办法,其他科室的医生们实在是太累了些。鹤安医院的急诊需求量并不是太大,介入科的医生们平时做的手术大多是可以择期的那种。而在疫情开始后,这样的择期手术全部停了下来,介入科的医生们于是便一夜之间集体失业了。
岗位停了下来,但日益增加的发热门诊需求却让所有人都不敢懈怠。不用再每天吃射线的介入科医生们很快就开始了在新的岗位上发光发热的生活——现在发热门诊上的30个医生当中,十四位是介入科的。另外的十六位医生分别来自于输血科、麻醉科和生殖辅助科。
现在的鹤安医院人手实在是太紧张,反正只要有执业医师资格证,那就都会被安排到住院部去应对爆满的病房。
但有些面对住院患者实在是“排不上大用场”的科室,那就会被安排到发热门诊上去。大家好歹也是拿到执业医师资格症的,看看肺片、看看血常规,判断一下患者是不是病毒性肺炎,然后安排一个PCR检测总是可以的。
鹤安医院周围几乎所有的社区都报告过确诊病例。而根据目前的诊断标准,只要是来自于周围社区的患者,且有发热或者白细胞总数正常、降低或者淋巴细胞计数减少、病毒性肺炎影像学特征这三挑中的任意两条,就可以被判断为疑似病例。
按照规定,疑似病例患者应当被医疗机构留观,并且及时采样送PCR或者进行病毒基因测序。只要有了病原学证据,就可以认定这名疑似病例患者是确诊病例,随后将患者送入定点医院,由定点医院收入治疗。
但是,到目前为止,整个云鹤市所有医院和疾控中心实验室能够提供的PCR检测数量极限仅为每天2000份左右。
从26号开始,国家药监局应急审批通过了五家企业的新型冠状病毒核酸检测产品。而根据这些机构的回馈,从前天开始一直到现在为止,他们每一天收到的样本数量都是企业检测能力的一倍以上。各个企业现在正在积极扩增检测能力。但这仍然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