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的宋军已经被前后夹在中间,眼睁睁看着自己冲向无谓的死亡,摔倒在地上,被人和马压得变形。
这一刻,人命变得比路边的草芥还要廉价。
最后方的宋军终于开始变换阵型,从两边分离出来,就像长了一对羽翼,开始往左右两边伸展。
但是前面的几乎已经无救了。
无数人冲撞上去,从战马上跌落下来,砸进了人肉坑里,已经失去生命的身体向山坡下滚去,滚在金军的营帐前。
他们有的身体已经彻底变形,有的甚至成了一堆血肉,有的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有的还剩最后一口气,全身上下只有一个手指头能动,在颤抖,眼神中充满了不甘!
不多时,前方已经尸横遍野。
无数人在痛吟,绝望地呼喊。
宋军三万人,只有三千人幸存下来。
陈篝牙龈都咬出血来,用沙哑的声音连吼道:“撤!撤!撤!”
上面幸存的宋军开始整顿队形,但是巨大的损伤动摇了宋军的军心。
“想跑,没那么容易!”
不知何时,完颜宗干领着人马,从两边冲杀出来了。
金军气势大振,就像一对展开的双翼,迅速向两边延伸,然后又快速开始合并,露出它锋利的獠牙,向上面最后的宋军骑兵发出了冲锋。
金军的战鼓声响起来了,在萧水之畔,密集如同夏日的暴雨一样。
金军的喊杀声震天动地,一片片黑色的影子在宽阔的平地上移动,就像凶猛的洪水,铁蹄的声音震得地面扬起尘埃。
刘丙宇恐慌道:“詹度!你速速带五百人从左翼挡住金贼,陈篝,你带五百人从右翼挡住金贼,我与姚帅领两千人突围!”
他害怕到了极点,脸色煞白。
“刘上官,你这是让我们为你去送死啊!”
“詹度,本官可不是这个意思,本官这一切都是为了姚帅着想……”
詹度吼道:“刘丙宇,若不是你在姚帅耳边吹风要突袭完颜宗干,局面何故于此!”
“你大胆,这是姚帅的军令,你这是在污蔑本官,本官回去要参你一本!”刘丙宇冷哼道,“再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
他话未说完,已经彻底眼红的姚雄怒吼一声,拔出刀一刀挥过来,锋利的斩马刀在刘丙宇的脖子上切过,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留下一条红线。
刘丙宇面色一怔,瞳孔聚缩,瞪着姚雄。
他想用双手去握住脖子,但生命的气息在快速流散。
脑袋突然从脖子上掉落下来,在地上滚动。
骑在马上的无头尸体的脖子处在不停冒血,随机也是一歪,从马上摔下来。
姚雄像一头受了伤的狮子,满脸狰狞:“凡言退缩者,斩立决!”
他一拉缰绳,战马在仅剩的军队前面来回奔跑,用沙哑的声音大声怒吼道:“吾十四岁执戈沙场,身有伤八十八处!”
从远方吹来的风,将姚雄头上的红缨吹得飞舞。
他满脸涨红,双目布满了血丝:“皇恩晃荡,吾有幸统兵御金贼于燕山之外,又荣与诸位北伐杀敌,然吾听信于谗言,自毁双目,使诸君枉死,以无颜再见圣天子!”
“铁破军于吾征战有五载,今再与吾最后杀敌,与诸君忠烈祠见!”
说完,他的嫡系诸将已经热泪纵横。
每人脸上都仿佛刀削斧劈一样刚毅。
前方的金军正在快速冲来,姚雄挥动长刀道:“铁破军!若有来世,吾定不再负尔等!这一次,就随吾一道,报天子之恩吧!”
他说得壮烈,又充满了悲凉。
“詹军都!陈军都!你二人带着自己的人,从中间破敌,吾会为二位制敌!”
也不等詹度和陈篝说什么,姚雄最后大声道:“少年凌云志!大宋有铁骨!不破匈奴誓不还!吾皇万岁!大宋万岁!”
刚才还有惊恐未定的宋军,此时已经回过神来。
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坚定地注视自己的统帅。
“吾皇万岁!大宋万岁!”
雄壮的声音响起来,在空阔的平地上,带着铁血的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