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个社会上最不稳定的因素之一,有道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可是有兵有将有部曲和附庸的豪强却不一样了,他们的危害更大。例如这次冉智叛乱,河东薛氏薛强投靠冉智,仅薛强一人之力就在河东招募河东健卒八千余人,这还是因为冉明在抽调河东郡一个半曲守备军的情况下,如果冉明不调这些青壮,薛强能得到的青壮则更多。
在这个情况下,王宁感觉自己的机会到了。他虽然熟悉军事,但是论起打仗的水平,也基本上马马虎虎可以凑合,可是论政治手段和心机,却不是一般人可比的。王宁突然打断正在向冉明谏言的王简的话,而高声问道:“敢问陛下,王尚书,天下迷乱之久,诸胡诸候并起,百姓流离失所,如今大魏却不能统一天下,何以至此?”
冉明猛然一愣,他没有想到王宁会在这个时节上提出这个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其实冉明早就有了答案。不过冉明却想听听王宁会有什么高见。
冉明笑道:“看德和(王宁的表字)成竹在胸,应早有答案。”
“回禀陛下,然也!”王宁道:“天下大乱之因,究其根本在于人心散乱,人心不思晋而至诸藩割据,群豪并起。内战犹酣,给诸胡可趁之机。而解救之法,当在稳定人心,只要重振大魏国汉室威名,天下自当重新大治!臣恳请陛下重启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以安天下人心。”
冉明听了这个说法其实很想笑?不过他却要顾及王宁的面子,就辩驳道:“那以德和所言,当年周得天下,周公作礼乐,天下大治,人心所向。若是如德和所言那为何现在不是周天子在位,而是秦、汉、吴、蜀、晋魏诸家天子?”说完,冉明更以似笑非笑的神色盯着王宁。
“这个……”周得天下可谓名正言顺,而周公作礼乐,也正如冉明所言,天下大治,人心所向。而至周平王东迁,踏入春秋之后,亦有数名霸主先后辅助周室,可惜最后结果享八百年国运的大周都是亡了。群豪割据、诸侯并起,天子蒙尘,现在的局势与平王东迁之后的周室何其相似。这一刻,王宁忽然觉得,自己所学的知识,人生的理念,忽然间变得那么的不真实。
看着王宁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冉明也没有为难他道:“人心只是虚无的东西,百姓所依者,无非衣食而,若百姓能丰衣足食,自然可以像管子所言“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教化万民必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丰衣足食,若是连吃不上饭,衣不遮体何来礼节人心?朕非是不愿意教化万民,安定人心。朕亦知置名师以养天下之士安天下之心的益处,奈何万金易得,名师难求。”
王宁道:“臣向陛下举荐一名师,山阳王氏,名劭,字敬祖。乃名士辅嗣公(既王弼,经学家、哲学家,南北时期玄学代表之一)从弟王慧之七世孙。家学渊源,师事王聪,学《毛诗》、《尚书》、《礼记》以及《周易注》、《周易略例》及《老子注》、《老子指略》。敬祖公在其乡东阳开设东阳书院,教授门徒二十余年,传郑玄所注《周易》及《尚书》,海内莫不宗仰。撰《春秋义章》(今已遗失)三十卷。”
冉明听到王劭这个名字感觉不是很熟悉,不像后世听到南北朝时期的名士刘琰(谢安的妻兄)、孙绰、王羲之之流,可是听在王简耳却不一样了。在南北朝时期的南方东晋执行的是九品官人法,可是北方胡地却体制庞杂,任为官员几乎率性而为。石虎初闻王劭,亲下征微令。所谓“征/徵辟“,就是征召名望显赫的人士出来做官,皇帝征召称“征“,官府征召称“辟“。征辟是中国汉代擢用人才的一种制度,主要包括皇帝征聘和公府、州郡辟除两种方式。又称“辟除“。以石虎那个残暴的脾气,谁敢忤逆他?然而,王劭却不,石虎连征不就,怒而派兵擒拿王劭。王劭逃走了,逃到了一座石桥下,他用一块木块放在桥墩处,然后坐在上面。石虎擒拿王劭无果,天竺僧人佛图澄因数次预言成败有效而获敬重。佛图澄这个神棍预言道“王敬祖此时在水上、木上、土下。石虎听闻大喜上,水上、木上、土下这不就是一个死人吗?朕何需跟一个死人计较?就这样,王劭躲过石虎的追杀,从而声名大震。
冉明知道这个时代所谓名士的狗脾气,什么折节下交,礼贤下士都是狗屁,只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王宁举荐王劭,要说王劭与王宁没有关系,打死冉明冉明也不相信这里面会没有猫腻。不过,虽然猜测到了其中的猫腻,冉明却没有点破,只是道:“德和有把握请敬祖出山?”
“臣愿立军令状。”
“哈哈”冉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对于人才来说,冉明只会用其才而非其德。王劭的德行和才能如何,冉明不知道,但是能闯出如此大的名气,至少说明王劭有相应的经济实力。这个时代的所谓名士,就是和后世的大V公知一样,有一群粉丝,有人捧他。什么卧龙凤雏得一者得天下,刘备卧龙凤雏都得到了,却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天下,充其量只是割据一方。至于这个王劭如何,冉明并不知道,反正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就知道了。得到一个人才,是冉明的幸运,没有得到也没有什么损失。反正魏国也不差钱,对于那些视钱财如粪土的名士,冉明更加喜欢,既然他们喜欢虚名,冉明绝对不会介意成全他们。
此时的内黄城原县衙内,正张灯结彩,而奴仆们则是忙过不停。籍破虏并没有承办宴席的经验,当然籍罴倒是有,只是不方便出面。不过却没有难倒籍破虏,籍破虏却意外的采取后世那种婚宴包桌的方式,从场地设计到菜肴准备,现在服务,全部打包给了内黄城的几家酒楼。
县衙门前终于来到了一大群战马,马上骑士依次而下。在这个时代不是明清,这个时代的儒士还没有没落,至少六艺中的骑、射、书、御、礼、乐,还没有还给孔子。无论是吴去病,还是张袆之,让他们骑兵打仗肯定不行,可是让他们骑马代步,他们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场宴会倒也不算奢侈,至少很对那些冉智军将领的胃口。都是粗矿式的菜肴,大块的肉,大碗的酒。
此时冉智与籍破虏并列入席,不是冉智放松警惕了,只是他实在想不到籍破虏会有暗害他的理由。现在他和籍破虏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合作两利,分则两害。即使籍破虏拿冉智去邀功,恐怕冉明也不会放过籍破虏了。特别是冉智并没有绝对信任籍破虏,此时冉智军将校虽然来了一半,可是另外一半人马却在薛强的率领下,暗中做好了准备,一旦籍破虏异动,薛强就会发兵强攻,现在兵无战意,将无斗志的安北军,根本就不是冉智军所部可以抗衡的。
冉智军的老巢在夷州,虽然他在夷州碰壁,损失倒在可以接受之内,他完全可以突围而去。无论今夜籍破虏作什么打算,他冉智是必须撤退回夷州的。
现在冉智已经明确告诉了所部军队,现在他们已经失去了占据中原的机会,现在他冉智就是带着他们回家。一支渴望回家的部队,一旦爆发起来,威力是非常惊人。为了回家,冉智军现在是佛挡灭佛,神挡诛神。
见众人皆落坐,籍破虏道:“王上,是否可以起宴?”
冉智道:“起宴吧!”
籍破虏大喝道:“起宴……”
接二连三的声音响彻整个宴会厅,很快,侍女们便手持托盘,捧着菜肴鱼贯而入。捧菜肴的侍女进来不到片刻,后面就有捧酒的侍女跟着进来。随后放下第一道菜肴的侍女立即于厅中汇合撤退,捧着第二道菜肴的侍女便紧接而上。整个大厅中不停有侍女穿梭送上菜肴,然而并没有给人一点杂乱的感觉,反而就如同在花丛中的蝴蝶一般,煞是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