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呵,我真恨不得他立刻去死。他做出这等下作事情来,简直丢尽了谭李两家脸面,可我又不能真的让他去死,铭伟还那么小,我不能让他没有父亲……”仲清说着,思及小儿,不免落下泪来,“四妹妹,你不明白我心里的苦的,人都知我厉害,可再怎么厉害,我也只是个女人家,我难道就不可怜芳菲吗?我难道就不想她嫁个好人家吗?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呢?”
她一面哭一面说道,宛春亦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伸出手拍一拍她的脊背,轻声安慰她道:“我们都知道你的无奈,只是,就如同你所说的,便是为了铭伟,姐姐你也得好好活下去。姐夫那里,姑父和姑母已经训诫他去了,想必他以后会收敛一些。至于芳菲姐,她有她的要强处,既然不愿意与人做小,那么你就好生待她吧,等她什么时候想开了,或者再寻摸着给她说一门好人家。”
人都言梅开二度,芳菲那等好姑娘,纵使被人侵犯也不是她的过错,家里人不说,外头自然不会知道,想必是可以有个圆满结局的。
她站在自己期盼的角度去料想这些事情,未免有些理想化。不过,眼下仲清也急需有人给她一点建议,宛春的话固然有不合情理之处,但于她而言,有总比没有的强,自个儿细想一回,这才止住泪,点着头算是答应了。
宛春抽出随身带着的绸帕子,给她擦擦泪痕,行止温柔又体贴,仲清不觉握住她的手,一笑道:“妹妹真是朵解语花,同你说一说我的心里就好受多了。”
宛春启唇一笑,她今日穿着一件改良的阴丹士林蓝旗衫,梳着两个长辫子,额前的短发尽皆编进辫子里,玉颜光亮可鉴,在春日里显得尤为鲜嫩而素雅。
只是她笑起的模样太美,不由就让仲清想起一个人来。她探手摸一摸宛春的额角,温和地看着她道:“四妹妹和叔云当真是像极了,她笑起来也如你这般好看呢。”
她和叔云的相像,是自她醒来后就明白的事情,但却是头一回从仲清嘴里听到叔云的消息。宛春压抑住狂乱的心跳,舔一舔发干的唇角,才作不明白的样子问:“叔云就是三姐姐吗?二姐姐怎知……怎知我同她长得相像呢?”
毕竟,连母亲都不曾得到叔云的消息,更遑论是她的长相了。
“原来你也知道叔云吗?”仲清不知是谁告诉了宛春,不过大姐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宛春便是知道了也不足为奇,遂向她解释道,“我也是偶然才得到叔云消息的,那几天正逢你和母亲去上海给铭伟做满月酒,我想着不能叫你们白来,总要带些东西回旧京的,就使人出去采买些来。哪知出去的人买回来一块怀表,母亲一见便知识叔云随身带的东西,就命我去打探叔云的下落。后来你们忙于回旧京,就把怀表带了回来。也是巧了,那天有个上海财政部的陆次长找上门,说是他夫人的一件东西被我们家买去了,特地来赎取。一问之下,方知他要取的东西就是母亲带走的那块怀表,我听罢自然要问他叔云的下落,一问才知……叔云她……于去年就出事故去世了,还有她的一个孩子,也跟着她……一起没了。”
仲清讲到这里就止不住又要落泪,幸而昨日母亲只听到叔云亡故的消息,设若知道她母女都这样命苦,定然要更受打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