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小声一点。”她母亲陆老太太皱着眉,低叱了陆建裙一句,隔墙有耳,她也不怕叫有心人听去。到底是不能相信真有一个同谢雅娴长得一般无二的人,半晌方又道,“那个四小姐多大的年纪?”
陆建裙想了想道:“年纪不大,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
十七八岁就对不上了,谢雅娴总有二十四五了,而且她死的时候尸体也被建豪带回了上海,就葬在郊外公墓园里,那就不可能是她本人了。陆老太太暗中揣测着,世界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不是没有,不过从前她们没遇到罢了,这一回叫建裙碰上,也是她的一种际遇,便道:“人家小姐的身份那样高贵,以后别再说同你大嫂长得相像的话了,万一叫你大哥听见,只以为是我们故意刺激他呢。还有,那一位也顾忌的很。”说着,嘴巴往上一撇,就朝陆建鹏坐的方向动了动嘴皮子。
陆建裙当然明白她的顾虑,但这事着实是来得太突然太意外了,她想忍都忍不住,就道:“咱们这里同四小姐只是一墙之隔,除非大哥不到医院里来,要是大哥过来,不提防遇到只怕吓得比我还厉害呢。依我说,不如趁早告诉了大哥,也好叫他有个心理准备。”
“这倒也是。”陆老太太暗暗的点头,大儿子自儿媳妇死后就有些神经兮兮的,跟着伺候的人还说曾听过大爷念叨大少奶奶的名字。她想那婚事毕竟是大儿子自己决定的,总归是有些感情基础,儿媳过早的亡逝,对于他而言不能不说是很大的打击。倘若当真如建裙所言,建豪到医院里的时候不小心与四小姐碰个正着,搞不好真的要出事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来不来医院还两说呢。自己住院这么长时间,可是连建豪的一面都没瞧见的呀。
陆老太太心里乱成一团,又是生大儿子的气,又是生儿媳妇的气,不论活着的还是死了的,总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她望着女儿,想了片刻才说:“你大哥不见得来医院,若是来了就告诉他,若是不来,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不知道吧。”
陆建裙点点头道:“这个我明白,谁闲无事的要去多嘴多舌讨大哥的烦心呢。”
“你明白就好。”陆老太太沉黯着说,她对于那个儿媳简直厌恶透顶,实在不愿她再出现在她们的面前了,哪怕是她的名字都不想再听到。
且说宛春看着陆建裙几乎落荒而逃,心里对于她真是鄙夷到极点。那个人长舌的本事,她在前生就领会过,想必她忙不迭的回去,定然是要告诉她母亲自己和谢雅娴长得是如何相像的话。不出所料的话,陆家人很快就会知道,北岭李家的四小姐是同谢雅娴长得一样了,旁人犹可敷衍,就是陆建豪那里让人为难。
她本不愿这么早暴露身份的,自知道陆老太太住在隔壁以后,她就一直想用守株待兔的方式,等着陆建豪自己上门来。她在明,他在暗,这样才可以出其不意。眼下叫陆建裙那个疯女人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所有的计划都得重新来过才是。
想到这里,宛春忽然记起还有件事没有搞清楚,方才陈芳菲口中的那位陆先生,她竟忘了问。此刻陈芳菲忙活完,已经回枫桥官邸去了,宛春忙就叫来秀儿问她:“刚才你去送水壶的时候,是亲自送到陆先生手里的吗?”
秀儿道:“应该是送到陆先生手里了,我敲门的时候是另一位先生开的门,听说我要找陆先生,他就朝里喊了一句,后来就过来了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多大的年岁?”宛春问道。
秀儿腼腆笑道:“差不多二十岁的样子,说话很客气,赶着我叫小姐,倒叫我不好意思的。”
差不多二十岁的陆先生?难道不是陆建豪,而是陆建鹏吗?怎么,他在这里一上午还没有走?宛春缓缓的吐出口气,不是他来医院最好,那就说明事情还有救,一切都还来得及。
“秀儿,你来。”宛春心若沉石,做好决定后便向秀儿招了招手。
秀儿弯下身,附耳过去听她低声的说了几句,良久才直起身子笑道:“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好好地怎么说到表小姐的头上去?人家不过是去借了个水壶,我想应该没有别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