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顿时觉得有些亏了,赵有恭哪还看不出来,揽着三娘,苦笑道,“谁说不是呢?要不是急需他们手中的钱粮物资,何须急着卖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基辅贵族们踊跃的捐钱捐物,不仅解决了老鼠区贫民的吃饭问题,还进一步充实了定国军辎重。海瑟农庄那边,是由曹源亲自押送粮草牛羊过去的,农庄百姓们看到无数牛羊还有大批量粮食,心中的欢喜不言而喻。定国军这种言而有信的做法,迅速赢得普通百姓的支持,至少在海瑟农庄附近的十几个村子里,百姓彻底执行基辅城的决议,开始打压那些教会成员,纷纷表示不再受教会愚弄。可怜那些教会成员,好多人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儿,就挨了一顿胖揍,别提多委屈了。
老鼠区的事情已经渐渐平静下来,就在赵有恭以为基辅城从此无事的时候,却有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基辅。杨再兴清缴西面十几个领主后就回到了基辅,担当起亲卫统领的重担,他也知道赵有恭劳累了许久,难得有点清闲日子,所以没有什么要事,他不会打扰赵有恭休养的。走过白色大理石圆柱,杨再兴脚步匆匆,赵有恭正陪着三娘给克莱尔上课,看到杨再兴急匆匆的样子,起身调侃道,“绍烈,何事如此着急,不会又有基辅贵族找你说亲了吧?”
赵有恭这句话说出来,就连三娘这种清冷的性子,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杨再兴闻言一愣,脸上顿时就红了,这段日子,也不知道基辅贵族们中了什么邪,老是托人说媒。最后逼得没办法了,将一个贵族捆起来抽了二十多鞭子,这场闹剧才算收场。因为这件事,可没少受到军中同僚嘲笑,没想到今日一进门,又听殿下说起,“殿下,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再提这件事的么?末将可是有要紧事儿呢,刚刚拱卫西边的齐文翰发来消息,说是基普罗斯高加索车臣王国公爵要求见殿下。”
“什么?基普罗斯公爵?维雅切不是死了么?”赵有恭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不过很快就释然了,估计是什么人代替了维雅切的位置吧。还别说,这个家伙还真是聪明,只是说高加索车臣公国公爵,却没有说基普罗斯大公爵,这是变相的表明态度啊,“来人说是什么人了么?总不至于是维雅切死而复生,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吧。”
杨再兴眼神尴尬,皮笑肉不笑的张嘴道,“这怎么可能?来人自报姓名,说是什么维雅切的金光侍卫长沃弗雷,现在已经被齐文翰扣押,殿下到底要不要见见他。如果殿下觉得没必要,末将这就命令齐文翰将这个家伙送走。”
杨再兴沙场凶徒,对维雅切身边的人一向没什么好印象,所以说话便凶狠了些。赵有恭摸着下巴想了想,才想起沃弗雷是什么人,这不是图罗夫公国最强大的侍卫团指挥官么,听说和维雅切私交甚笃,忠心耿耿,怎么现在维雅切刚死,这个铁杆党就跑到基辅城示好了?很快,赵有恭就想通了其中关节,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发出轻微的砰砰声,就像人们的心跳,“明白了,如果本王所料没错,维雅切应该是死在沃弗雷手中的。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人家远来是客,让他进来吧。本王有心看看这个沃弗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沃弗雷能当十几年的金光侍卫长,绝不是浪得虚名,那可是有真本事在的。来基辅城的路上,沃弗雷都有些忐忑不安的,他可生怕计划落空,整个人而被扔在基辅城。听到东方摄政王同意召见,心情一些字好了许多,沿着中心大街,来到熟悉的捷吉涅茨庄园,一时间感慨万千,庄园还是那样盛大优美,主人却不是原来的主人。当初身为金光侍卫长,他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了。现在,却只能小心翼翼的,生怕犯什么错被卫兵一刀砍掉脑袋。城堡前方的青石路上,两侧离着身材魁梧的锐锋营士兵,有的人手持双手大斧,目露凶光,盯着沃弗雷一步步走向城堡。沃弗雷虽然是金光侍卫长,但他很清楚,想要迈过这么多人,他还真没这么大本事。
看着站在厅中的沃弗雷,此时沃弗雷局促不安,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赵有恭长舒一口气,摸摸后脑勺慢慢问道,“你就是沃弗雷?大公爵维雅切也是你亲手杀掉的吧?没想到你这种不仁不义的人,竟然能活着来到基辅城,你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怕,当然怕,可是摄政王非要说小的不忠不义,那完全会污蔑”沃弗雷收拾好心情,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小的曾经劝过维雅切回高加索,从此收起莫大的野心。可是维雅切就是不听,他非要不惜一切代价报复基辅方面,没有办法,为了高加索一带的安稳,我只能送走他。既然事不可为,那就要认命,凭白葬送斯拉夫子民的性命,实在不值得。”
“哦,竟然发生这么多事情,那你为什么非要来基辅城呢?”对沃弗雷的话半信半疑,赵有恭吃的亏太多了,想不小心都难,沃弗雷想了想,有些犹豫的说道,“我听过最近基辅城发生的变化,摄政王殿下也有意打压教会,并且不再对斯拉夫子民赶尽杀绝,我觉得,既然摄政王无意染指高加索一带,而我们的人同样不愿意再次与北方的人开战,大家互不影响。摄政王可以放心,只要摄政王许诺卖给我们一部分粮食,不再对高加索一带进行压迫,我将带领斯拉夫人为摄政王守住高加索。”
“你也不用在本王面前演戏,本王确实对高加索一带没什么兴趣,我们定一个口头约定,互不侵犯,加强贸易,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有一点,日耳曼人怎么办?结盟又是怎么回事?”赵有恭对基普罗斯与日耳曼人之间的猫腻看得一清二楚的,沃弗雷赶紧摆摆手,着急地说道,“之前的约定是维雅切大公爵亲手制定的结盟战略,但是现在想来,维雅切已经死了,之前的约定,我们完全不承认这些东西,日耳曼人想要穿过茫茫丛林,来报复我们,在高加索一带,我们并不惧怕日耳曼人。只要沃弗雷还活着一天,就会誓死守住高加索。”
说的比唱的好听,实际上全都是被逼的,不跟北边做生意,光靠高加索那种恶劣的环境,每一年不用别人打,光饿都能饿死许多人。相反和日耳曼人或者东罗马人结盟,是拿不到这些好处的。赵有恭当然不会相信沃夫雷的鬼话,但不代表不能用,沃弗雷既然有威望,那他统领高加索一带的事务,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好,本王暂且相信你,但是你记住,如果敢三心二意,你的下场好不了多少。日耳曼人那边如果还拉拢你,那最好赶紧汇报。至于具体的商贸情况,之后会有专人找你。”
“谢谢摄政王”沃弗雷难掩心中喜悦,这一趟真的来对了,现在虽然通知高加索一带,但还是缺少威信和影响力,他急切地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那就是基普罗斯大公爵。对这种虚名,赵有恭根本就不在乎。既然沃弗雷需要,那不介意给沃弗雷一点甜头,利益的结合,双方关系才更为牢固。
沃弗雷满心欢喜,弗拉基米尔城内的罗伟德诺夫却苦着脸,如同死了爹娘一般。东方人几乎控制了整个伊斯特拉高地,现在只有弗拉基米尔还在顽强抵抗了,最要命的是维雅切到公爵也死了,罗伟德诺夫整个人就像抽空了一般。东方王妃萧芷韵也来到了城外,弗拉基米尔处在风雨飘摇中,随时都有可能崩塌。罗伟德诺夫迷茫了,心伤了,或许在苏兹达尔河战役失败后,就该想到会有如此命运了。还有继续打下去的意义么?仅仅一座弗拉基米尔城,能做的事情太少了,此时的罗伟德诺夫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有的只是心灰意冷。他现在没想过赢,想的只是如何为全城百姓找到一条出路。就在这个时候,一封信送到了城内。
看着手中的信,罗伟德诺夫最终还是拆开看了看,“投降,将士以及百姓如基辅城一样。如果不投降,便屠了弗拉基米尔城”。当然,后边还有萧芷韵的大名。罗伟德诺夫面露苦笑,这封信来得可真是时候,这简直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种情况下,还能找到第二种选择么?
短短一句话,平静中透着不可忤逆的霸气,萧芷韵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罗伟德诺夫,现在的弗拉基米尔就是囊中之物,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在苏兹达尔河,或许艰难鏖战,但是在弗莱基米尔,定国军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说起话来也有底气。经过一段时间折腾,苏兹达尔河战役进入缠斗之后,东方瑾就下令四面合围,将弗拉基米尔城外的反抗势力消灭的干干净净。可以说现在的弗拉基米尔周遭,比基辅城还要安稳,弗拉基米尔城已经变成一座彻头彻尾的孤城。信件送进城中,萧芷韵也没有忙着安排攻城事宜,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想强攻弗拉基米尔城的,罗伟德诺夫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有罗伟德诺夫坐镇,强攻弗拉基米尔,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目前已经基本拿下基普罗斯,高加索一带的沃弗雷也献上了降书,这种情况下,还要付出惨重代价,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次日一早,军中诸将来到了临时搭建的木屋中,七月末的天气不仅炎热,而且雨水较多,东方瑾不希望萧芷韵住在帐篷中,便让人建了这座木屋。定国军在弗拉基米尔城附近可谓实力强横,萧芷韵到来,大家还以为是要立马对弗莱基米尔发起猛攻,谁曾想两天过去,萧芷韵依旧不慌不忙的样子,高宠和史文恭最为心急,“王妃,兄弟们已经准备妥当,为何还不下令发起进攻。经过咱们这段时间的封锁,城中斯拉夫人早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了,这个时候不进攻,还等什么呢?”
耶律沙其实也很心急,毕竟眼睁睁看着杨再兴大出风头,想不眼红都不行。但是他没有冒失的当出头鸟,再怎么说他也是契丹子弟,跟高宠等人不是一个体系的。高宠这些人可是殿下的嫡系人马,尤其是高宠本人,那可是当年王府的家将,就算王妃心里不痛快,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为难高宠等人。可是他耶律沙就不一样了,惹得萧妃不高兴,他铁定讨不到好。高宠语气里带着些愤懑和怨气,萧芷韵有些不乐的蹙了蹙眉头,手里的热粥也放在了桌上,目光扫过众将,最后停在高宠身上。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压力,高宠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脖颈,“高将军,你求战心切,自然是好事一件,可要是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弗莱基米尔城,又何必强攻呢?西伯利亚到基普罗斯,路途遥远,新一批远征军到达,至少也要四个月时间。这么长时间里,我们这不到十万精锐要看管诺大的基普罗斯,再过两个月又是秋收季节,正是用人之际,如果因为攻打弗莱基米尔城,损失过重,影响对基普罗斯的治理,这个责任你来负?”
“这”高宠性情莽撞,但不是傻子,他也知道兵员有多重要。萧芷韵目光阴恻恻的,高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不敢反驳,只好小声问道,“末将是负不起这个责任的,只是王妃,罗伟德诺夫可是出了名的臭脾气,想兵不血刃拿下弗拉基米尔城,有那个可能么?”
“再硬的脾气又如何,今时不同往日,本妃既然如此安排,就肯定有说服罗伟德诺夫的把握”萧芷韵面色不善的瞪了高宠一眼,缓缓站起身,红巾软甲,英姿卓卓,“本妃希望你们能听清楚,最近几天,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城墙十丈,违令者定斩不饶。外围土墙还要加高,到了晚上多置办火箭,对城中无差别抛射。四周防区,也要严防死守,不得有半点懈怠,本妃会不时抽查防区,如果谁敢玩忽职守,就别怪本妃不念旧情了。”
屋中众人全都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萧妃身上的威势与日俱增,她一向说得出做得到,以高宠为首的众人赶紧拱手应是。萧芷韵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来到弗拉基米尔之后,她首先观察了下各处防区,让她生气的是,好多地方防守松懈,根本没把弗拉基米尔城内的斯拉夫人当回事儿。行军打仗,必须严谨,半点松懈不得,一个小的疏忽,就有可能导致优势荡然无存,阴沟里翻船。高宠等人退出木屋后,耶律沙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低声唏嘘,“王妃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难道罗伟德诺夫那个老东西真的会投降?”
“管那么多作甚,现在咱们守好各自防区就行了,这强攻城池的愿望,最近是不用想了”史文恭不无可惜的抚着胡须,满脸失望之色,他是非常渴望军功的。但王妃说的也不无道理,想要掌控整个基普罗斯,以现在的兵力还是有些少了,所以损失不得。几个人凑在一起发了会儿牢骚,便各自回到防区内。巳时未过,已经停顿一些日子的城外土墙又开始忙碌起来,斯拉夫青壮们扛着铁锹、篮子哼哼哈黑的干起活来。土墙高大数丈,连绵成片,宛若一座土山,将弗拉基米尔城团团围起来,土山顶部比弗拉基米尔城墙还要高,现在还要加高,搞得城内的斯拉夫士兵满脸幽怨。这段时间虽然定国军没有发动攻城战,但城内的斯拉夫士兵并不好受,时常遭到土山上的投石车招呼不说,城内治安情况也让人堪忧。
卡琪罗是地地道道的弗拉基米尔人,东方人打到图罗夫公国的时候,被拉了壮丁,成了一名普通的长枪兵。目视着城外一片忙碌情况,土山堆得越来越高,也就意味着对方的抛射优势越来越明显,卡琪罗趴在城垛口探出头,满脸的菜色,“什长,东方人到底要干嘛,这是要硬生生折磨死我们么?”
旁边的什长双眼模糊,脸颊脏乱,倚着城头,那蔫不拉几,有气无力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当什长的料子。什长其实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不过那份爽朗豪情,早被无情的现实给磨平了,听着卡琪罗的问话,他连头都没抬一下,“肯定是要折磨我们的,否则干嘛要加高土墙。昨夜从街头路过,不小心听到千夫长他们谈话,说是那个东方王妃回来了,现在东方人又这么做,八成要有大动作了,可怜咱们这些人,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不了,能留一条命就算上帝保佑了。”
整个白天,虽然斯拉夫人全神戒备,小心警戒,但定国军除了加高土墙外,并没有做其他事情。双方相安无事,到了晚上,依旧一片祥和,可是亥时刚到,突然风云突变,四周土山上的投石机齐齐发威,无数火箭、石块、火油抛射到城中。一时间弗拉基米尔城就像一个硕大的烟花,到处冒火光,许多斯拉夫军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蒙了。之前东方人虽然也经常利用土墙优势袭扰,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四周一起发威,火箭如雨,还伴着石块,就连木头也投射进来,许多地方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好多房屋被砸出窟窿。火光四起,哀嚎声充斥着满城,被毁了房屋的斯拉夫百姓只能跑到街道上,箭雨没有停下,无数人抱头鼠窜,整个弗拉基米尔城仿佛世界末日降临一般。
城中乱成了一锅粥,卡琪罗也从城头逃下来,现在自己驻守的防区已经变成了火海,整个小队损伤过半,就连那个和蔼可亲的什长也死在了石块下。卡琪罗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他已经失去了战斗下去的勇气,在东方人面前,弗拉基米尔城就像一个玩具,城中百姓只是别人的玩物。明明可以打下弗拉基米尔城,可是东方人就是不进攻,这简直就是一种非人的煎熬。恐慌蔓延全城,在这种失落的情绪中,一些城中贵族已经开始萌生其他想法。又有多少人愿意陪着弗拉基米尔城一起毁灭呢,这样做根本就不值得。
城主府内,灰色城堡笼罩在夜色之中,罗伟德诺夫呆呆的站在城堡顶部,面无表情的看着城中火光四起,一阵阵惨叫声刺痛心房。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所有的坚持,在东方人的手段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这就是实力的差距,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这一夜过后,不知道弗拉基米尔城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场暴风雨式的打击过后,对城中军民的打击是灾难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