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来殿后的伯约骑兵团只有几千人,面对两万古镇骑兵精锐的连番厮杀,失败不可避免。东部高地鼓声震天,到处都是厮杀的身影,无主的战马落寞的吃着青草,各式各样的尸体躺在地上。此时,许多骑兵将领也开始渐渐理解杨再兴的苦心,或许真的小瞧蛮军了,仅仅是几千殿后的日耳曼人,却硬生生拖了一个多时辰。在日耳曼人身上,看到了一种古板和勇敢,面对这样一群敌人,轻视他们,只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战斗已经进入尾声,虽然伯约骑兵团可以分散兵力,拖延时间,可是古镇骑兵到底是人数众多,而且他们对于小规模作战也很有经验,十几个人组成一队,相互配合,日耳曼人没有讨到半点便宜,再加上杨再兴命令大队兵马封死西面的路,所以日耳曼人的反抗只是徒劳的。不过失败依旧掩盖不住日耳曼人的勇猛,尤其是手持阔剑的恩兰,即使浑身染血,多处受伤,他依旧挥舞着手里的阔剑,拼死奋战。
“这是一群可敬的对手,白藤,吩咐下去,只要有人投降,留他们性命”杨再兴觉得大局已定,也不想耽搁太长时间,打个手势,驻防在外围的兵马开始合力收缩包围圈,到了这个时候,恩兰以及麾下几百名残兵也失去了继续反抗下去的资本。因为古镇骑兵开始慢慢撤出战团,外围的骑兵端好手中的弓弩,这种情况下,已经不需要分割阵型近身缠斗了,古镇骑兵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用弓弩射杀这些奋战中的日耳曼人。这是一群白皮肤黄头发异族人,但并不阻碍他们成为真正的勇士。恩兰厮杀许久,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当没有了敌人,全身的力气就像被抽空了,整个人从站马上滑下来,如果不是阔剑杵在地上,早已经跌坐在地。模糊的双眼扫视四周,卡恩的尸首就在不远处,曾经最好的兄弟,静静的躺在那里,他的右臂不知去了哪里,胸口插着一把长枪,也许是视线模糊的原因,入目一片迷蒙和虚幻,仿佛走进了末日荒漠。
败了,彻彻底底的败了,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活下来。一阵马蹄声响起,那些银甲骑兵慢慢分开,分开的过道中一名三十余岁的银甲将军缓缓走来,这是一个典型的东方男子,有着矍铄而俊朗的面孔,眼中透着铁血刚毅,虽然年轻,可一眼就看得出他是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杨再兴身后跟着一个瘦削男子,他有着一双蓝眼睛,满脸的大胡子也证明他不是地地道道的东方人。在西伯利亚想找到一个懂德意志语言的人很困难,但依旧能找到。沃马尔就是杨再兴找来的翻译,他深知东方帝国铁骑的厉害,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杨再兴身边,生怕有什么不妥,惹这位东方大将军不快。
“不管你是谁,眼前的局势你应该看得懂,继续打下去,会会让更多的人死去。本将佩服你们的勇气和忠诚,所以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不再反抗,当保你们不死!”
杨再兴的话铿锵有力,不失威严,沃马尔赶紧翻译一番。杨再兴的话落到日耳曼人耳朵里,引起了很大反响,自从联军东征以来,数次和东方人开战,这还是东方人第一次接受俘虏,以前一直以为东方人都是野蛮人,只懂杀戮的,现在看来未必如此。俘虏,对于日耳曼人来说并不新奇,在西方大陆失败者投降很常见,只不过俘虏面临的往往是劳役以及奴隶,也不会有人向失败者做出什么保证,因为俘虏的生死没人会关心,只不过是早死晚死罢了,即使如此,战败后依旧很多人选择投降。而这一次,东方人做出了保证,只要投降,就保证生存下去,没人知道杨再兴的保证算不算数,所以很多人都在犹豫,最终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恩兰身上。
恩兰现在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整个人混沌的很,但沃马尔的话他大体还是听得懂。感受到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恩兰犹豫了,作为拜尔家族的继承人,不应该投降的,因为投降会让整个日耳曼贵族跟着丢脸,可现在早已经不是他恩兰一个人的事情了。还有几百兄弟,他们都来自普通的领主家庭,如果不是战争,或许他们大多数人过着平淡充实的生活,恩兰真的不想因为自己得选择,让这些人跟着自己一起去死。长久之后,恩兰的眼中流出两行血泪,痛苦侵蚀了他的内心,阔剑缓缓落地,也代表着恩兰丢弃了应有的高傲,随着恩兰放下武器,那些日耳曼残兵全都选择了投降,在生存面前,大家选择了赌一把,赌东方人言而有信。
杨再兴的脸上终于看到了一点笑容,对现在的情况他很满意,有时候俘虏一些人要比杀了一些人强,大宋对神圣帝国太缺少了解了,在这些人身上会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调转马头的时候,杨再兴指了指坐在地上的恩兰,“一会儿把他带来见本将。”
恩兰是那种扔到哪里都很扎眼的人物,那么高的个头,魁梧的身材,就像一个巨人一般,想不招风都难。沃马尔赶紧谄媚的笑着点了点头,同时心中也松了口气,经过这两天的相处,这位东方大将军也并不是那种冷血无情之人,只要不惹事,还是很好相处的。
多尔勒的骑兵逃窜到叶尼塞河以西,知道库列伊卡才停下来,日耳曼骑兵撤退的非常干脆,对北塞河城不管不问,这也让北塞河城的斯拉夫人破口骂娘,大骂日耳曼猴子不讲信用。窝阔台可不会有半点客气,弘吉剌部也算是定****最信赖的盟友了,但几场大战下来,弘吉剌部愣是一点功劳没捞到。对蒙古人来说,军功就象征着牛羊和财富,这次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又如何肯放过?窝阔台麾下的蒙古骑兵分成两路,一路从南向北,一路从东面迂回,北塞河城虽然经过斯拉夫人紧急修建,但城墙依旧没能立起来,如此一来,斯拉夫人被两面夹击,根本无法抵挡,再加上不少斯拉夫农民慌乱逃窜,更让北塞河城失去了对抗的资本。蒙古人是一群饿狼,他们可不是古镇骑兵,纵兵杀入北塞河城后,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敢挡着路,全部宰杀,斯拉夫人也是第一次看到什么叫做东方野蛮人。
随着窝阔台领兵夺下北塞河城,西伯利亚方面军总算重新夺回了泰梅尔高原的统治权,杨再兴大胜一场,多尔勒领兵逃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凤凰城。对杨再兴所不得战果,赵有恭是非常满意的,尤其是获取几百名日耳曼俘虏,杨再兴更展现出了成熟的一面。如果是五年前的杨再兴,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的。拿下了泰梅尔高原,也算去了一大心病,没了烦心事,觉得眼前的风景也好了许多。秋末的泰梅尔高原,夹杂着猎猎狂风,西伯利亚高地一直如此,冬天未来,寒冷已经侵袭全身,“绍烈终于成熟了,在此之前,本王一直担心他求战心切的。”
三娘将一件披风搭在赵有恭肩头,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面容,她与杨再兴也算是老相识了,当年殿下困在汴梁城中,杨再兴在府内,她在府外,相互配合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十余年过去,世事沧桑,变化多端,杨再兴常年领军在外,她反而成了陪在赵有恭身边的人。世事无常,那个时候,又如何会想到会成为殿下的女人?对于现在的一切,三娘是很满足的,哪怕是立刻死去,也不会有半点遗憾。在秦王宫里,后宫的女人或许都有着各自的考虑,而三娘没有,她做到了什么都不争,“官人,其实杨绍烈只是没有沉淀下来罢了,他太想建功立业了,反而限制了他。这些年经历的多了,吃过亏也多了,性子也就慢慢稳了下来。”
“也许你说得对,三娘,还记得大杨滩的时候么?那时候你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块万年寒冰,感受不到半点生机,好多次,本王都怕你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上!”三娘一生的经历,恐怕很少人能懂,在很长的时间里,她活着却比死还难。一只麋鹿从林中窜出,灵巧的跑过丘陵,看着那只麋鹿,三娘嘴角抿着,化作一丝笑容。
她的笑冷艳中带着甜蜜,一刹那的璀璨,凝聚着一世情怀,美,盛开过惊鸿牡丹。我们一生都在奔走,走向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最终,尘埃落定,翻开层层迷雾,却发现美就在眼前。我们拥有的,就是需要珍惜的,而不是那些凭空的渴望。
随着泰梅尔高原重新回到定****手中,远征西伯利亚的西方联军彻底陷入了被动,古镇骑兵和猎豹营骑兵联合出击,封锁了凤凰城通往四周的每一条道路,只要有蛮军出城就会遭到骑兵的无情阻击。没有了多尔勒的精锐起兵,斯拉夫骑兵又损失惨重,再加上定****不主动攻城,洛泰尔和维雅切只能眼睁睁看着古镇骑兵在城外逞威风。
时间一点点过去,蛮军的辎重终于消耗大半,洛泰尔等人已经感受到了辎重带来的压力,空有一座坚城,没有饭吃,又能怎么样?最可恶的是,那些东方人还不攻城。一旦粮草耗尽,恐怕凤凰城就要不攻自破了。派出去寻找粮食和辎重的兵马也没有好下场,东方人早有防备,四周部落都已经迁徙到别处,四周方圆五十里内,被东方人清扫的一干二净,那些找寻粮食的兵马还不断遭到东方人的阻击,损失惨重,这样下去,十万多联军熬不过这个冬天的。
老天爷仿佛要跟洛泰尔做对似的,这一年西伯利亚的冬天来的比往年要早,十一月初旬,一场寒风扫过,当多数人躲在屋子里取暖的时候,天空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转眼间,整个西伯利亚被白色覆盖,绿草也被掩藏在雪色之中。冬天来的这么早,虽然给定****控制泰梅尔高原带来不小的麻烦,但对凤凰城里的人来说,更为痛苦。由于大雪纷飞,气候寒冷,北塞河城的修建也暂时停止,由于缺少北塞河城这个据点,也让定****在泰梅尔高原失去了支撑。虽然泰梅尔高原有临时大营,但想靠着军营熬过一个冬天,那简直就是在找死,为了避免出现无谓的伤亡,赵有恭下令驻防泰梅尔高原的四万大军分出三万人进入图拉城,另外万余兵马则进入未建成的北塞河城。北塞河城虽然未能建成,但建好的房屋还是有的,再加上之前存积的辎重,足够上万大军撑过这个冬天了。
凤凰城内,气氛十分压抑,几个斯拉夫人缓慢的走在大街上,凹陷的眼眶,还有干瘪的脸,显示出城中的大致情况。城内的粮草越来越少,四天前,应经开始限量供应了,御寒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那些可恶的东方人,实在是太阴险了。东方人当初撤离凤凰城,不光带走了粮食,还将被褥衣物等给带走了,没带走的也烧成了灰烬。现在将士们要是没有火堆,睡觉都不敢,因为没有火堆,你晕乎乎的睡着,搞不好就变成冷冻人,再也醒不过来。粮食少吃一些还行,可没有御寒的衣物,这可怎么办?老天爷也似乎吃错了药,早早地就开始下雪,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事停不下来。
“砰...”城堡里响起瓦罐破碎的声音,洛泰尔撑着桌子,眼中透着杀气,对面坐着同样怒火冲天的维雅切,“维雅切,你能不能好好想想,困守凤凰城,那就是死路一条,半个月后,粮食就要没了,到时候吃什么,难道你想将仅有的战马杀掉充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