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州城破,关中百姓奔走相庆,而晋陵王府内,却出奇的安静,因为王府里的女人都知道武州城外正酝酿着一场大战。
一辆马车停在王府外,车里走下一名身着蓝格褙子的中年女人,在王府侍女的引领下,中年女子来到了前厅,对着屋中含笑而坐的女子微微福了一礼,“民妇姚黄氏见过王妃!”
贞娘站起身,轻轻拖住了姚黄氏的胳膊,莞尔笑道,“无需如此大礼,姐姐远途而来,想必疲累,现已在西院备下房间,还望姐姐能担待几日。”
“谢王妃!”
当初姚固让她来同州府的时候,还多有忧虑,今日见了王妃后,她也安心了不少。王妃如此和善典雅,想必晋陵王殿下也不会差吧?于大事,姚黄氏懂得不多,她与姚固相识于老家金乡县,二人出身都不算太好,那时姚固还在昭阳湖旁当渔夫,家中贫苦,她没有嫌弃,所以姚固一直待她很好。这次让她来同州府,她也未曾问太多,有些事情听了也不会懂,不过看满春的神色,这次好像并不算太轻松。
让侍女领着姚黄氏下去休息后,贞娘将樱婼找来,二人坐在厅中说起了一些事情,“苏姐,这朝廷的事我也不懂,若有什么事,还得麻烦你帮忙拿个主意。”
“王妃放心,这是自然的,至于殿下那边,也无需太过担忧,这些年都走过来了,什么险境没见过,此次若败了,无非是个死罢了。再说,只要殿下无恙,府中三州在手,朝廷也不敢那咱们怎么样的,只是要多加小心那些别有用心者,先街市上有些人在说着殿下要造反之事!”
“嗯?”贞娘却有些纳闷的看了看樱婼,殿下所作所为不就是造反么,还怕别人说?
见贞娘脸上的茫然之色,便知道她没有听懂,樱婼笑言道,“是这么回事,日前有人说殿下多了府中,是要投靠西夏人的。”
“哦?还有人这么说?崔姐儿呢,此事交给她不就行了?”
听着贞娘的话,樱婼轻轻点头,“这抓捕谣言之人交给崔姐儿再合适不过,只是有些事情还得王妃你亲自出马才行,如今殿下不在,最能取信关中百姓的便是王妃了。”
贞娘轻轻蹙起了秀眉,她并不是真的愚笨,只是因为出身原因,对这类事情不太敏感罢了。如今经樱婼一番提醒,也有点明白了过来,关中百姓对于皇权之争,并不太关心,只要在殿下治下生活很好,他们才不管造不造反呢。可要投靠西夏人,那就是另一番情景了,关中之地,尤其是永兴军路和秦凤路北部百姓,没两三年都会遭受西夏人的荼毒,所以关中百姓对西夏人可谓是恨之入骨。可以说谁要投靠西夏人,那在关中铁定是无法立足的。
想通其中关节,贞娘感激的朝樱婼笑了笑,樱婼没有明说,也是为她留几分面子罢了,若是什么都要明着说出来,那岂不显得她这个王妃太过无用了么?
“苏姐儿,麻烦你安排一下,这两日咱们去趟五柳庙!”
五柳庙,又称“关中七十二壮士庙”,绍圣元年,西夏破宁边军,直入同州显宁村,这一次西夏兵对同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显宁村百姓宁庆虎率领村中精壮一共七十二人,于村北高坡埋伏两百西夏兵,那一战,宁庆虎与手下村壮无一幸免,而西夏兵也损失惨重,不得不撤退,为了纪念显宁村七十二村壮,百姓在高坡上修了五柳庙。也就是这一件事,当时的哲宗皇帝赵煦下令终止了与西夏和谈,从此派兵不断征伐西夏,一直打到西夏人向大宋乞和。
贞娘要以王妃身份去拜一拜五柳庙,到时看谁还敢说殿下要投靠西夏人,晋陵王妃亲自参拜抗击西夏人的壮士,不就已经表明态度了么?
贞娘能想通,樱婼也是高兴地,她含笑起身,和善道,“王妃放心便可,此事由我去安排,最近府中事情多,王妃也要多注意休息才是。”
“呵呵,谢谢苏姐儿关心了,再累能有殿下累么?”
贞娘想念那个男人,她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怀上一个孩子,可与殿下总是聚少离多,殿下对她不可谓不好,只要在同州,十天里会有一半时间歇在她房中,可肚子就是不争气。若是殿下真的没了,自己有未曾给他留下一男半女,那便是死也无法闭上眼睛的。贞娘想念着自己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却远在武州城里,正在等待着一场大战来临。
武州城,战云密布,看似平静之下,谁都知道不久的将来,契丹人会倾力来攻。咚咚咚,房门被敲响,阿朱走过去拉开门,却见钱林站在外边。今日钱林表情有些古怪,他冲阿朱讪讪的笑了笑,踮着脚往里张望了下,“小娘子,殿下可在?”
“在的,钱将军,你有要事?”阿朱一对明亮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没看明白钱林为何会如此古怪,于是她朝里喊道,“殿下,是钱将军!”
书房里,赵有恭正在木婉清的帮助下做着沙盘,听着阿朱的话,他嚷声笑道,“是钱林啊,让他进来吧。”
很快钱林就进到书房,他拱手行了一礼后,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钱林眼珠子一阵乱转,屁股也没有坐实,一张嘴哆哆嗦嗦,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见钱林这幅样子,赵有恭觉得好笑,放下手中的事,笑言道,“钱将军,你也是响当当的男儿了,今日怎地说话吞吞吐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