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这么短短时间呢,简直经历了天上地下过山车似的心理波动。
他对自己的水准,当然还是有所了解的,毕竟是央美的高材生,四年下来,涨的不仅仅是画技,还有见识。央美作为华国最牛逼的油画艺术学院,国内顶级的画家不知凡几,光看猪跑都够够的了。他觉得自己交上去参展的作品,还是有点水准的,至少不会比蒋院的那个老师弟子,也就是竺宇来的差吧。
可是这次展览,毕竟是国际华人展,而且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海外和自由画家的投稿,盛况空前,他再自信,也不敢说自己就能拿奖——再说林海文当时可是宣布,只有8个名额。他私底下窃窃以为,也许、可能、比较有希望拿到一个二等奖的话,那就真真是极好的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结果揭晓之后,他赫然位列第一,傲视群伦。
电话都爆掉了——林海文的公共电话,木谷手里的那部,常常爆炸。但是王鹏、鹿丹泽这些人,则极少有这样的体验了。
最早的电话来自于他在央美念研究生的同学。
“王鹏!!!”这分贝,绝对是要罚款的级别。
“……干嘛,才发现你老婆肚子里是我的孩子?”
“我呸,我们早分手了,你赶紧去找回你儿子。”他同学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王鹏你个狗艹的玩意,你特么怎么那么好命啊啊,你上辈子在佛前叩了五千个头,还是扶了几百个老奶奶过马路呀。我真是不服啊,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平啊啊啊啊啊。”
王鹏都蒙了,这特么是怎么了呀?没头没尾地跑过来撒泼打滚骂街。
他这会儿正在京郊自己的画室里头——大概有90多平吧,把他爹给他准备的婚房钱都拿出来,在艺术村里头买的。小是小点儿,但和别的还在租画室的人相比,就相当幸福了,人的幸福都是要靠比出来的呀,跟林海文比当然不成,得跟更惨的人比。他突破之后,也急于验证一下,不是个个都跟林海文那样,吃药吃的心里很踏实——状态这种东西,不把握住,它可能过两天就没了。
所以虽然他很关心结果,但相对就有点迟钝,老同学电话轰过来,他都没意识到。
“还装?”
“到底怎么了呀?大都会博物馆收藏我画的消息公开了?哎呀我还想低调一点的。”
“滚蛋吧你,你还不知道?你也太气人了,黄帝展的结果出来了,你没看到?”
王鹏这才一声“卧槽”:“出来了?我得奖了?”
“你还真没看,我真是——你自己看吧,看完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心痛。”啪嗒,电话被甩了。
王鹏这才不管电话又响起来,上网去查结果,果然,特莫的,自己的名字高高地挂在最上面,一个人,鹤立鸡群,什么二等奖、三等奖,通通都在下面。这会儿的感觉,那才叫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烟花灿烂,掌声响起来……整个人都被无所不在的幸福感给包围了。
我的个老天爷啊。
我拿奖了,一等奖,国际级的大展啊!
手机还在锲而不舍的响起来,王鹏却听不进耳朵里,只是双手捂住脸,在空无一日、单调无聊的画室里头,任眼泪飙出来,唰唰唰的,多少坚持,多少艰难,多少的压力和沉默,在这一刻,全都迸发而出,再也无法抑制、忍耐。
不容易。
单纯学画的都不容易,比王鹏不容易的还有很多,但王鹏已经很不容易——要吃这口饭,他牺牲的绝对比同龄人多得多。就这样,如果不是缘分使然,碰见林海文,他离出头还遥遥无望呢。
哭了好一会儿,他才收拾情绪,清清嗓子,到别人听不出来的程度,才开始插电接电话。